前线传来消息,准噶尔退兵了。
时疫死了不少人,又隐隐有了内乱的征兆,摩格自顾不暇,只能退兵。
笼罩在朝廷上空的乌云散去,后宫依然阴霾不散。
皇上的态度模棱两可,越发的让人心焦。
甄嬛试探过皇上,大公主、二公主就是暂时不嫁到准噶尔,也要嫁到科尔沁去。
“皇上,公主们留在京城中不好吗?离着娘家这么远,臣妾也觉得伤怀。”
“朕也心疼,不过公主受万人供养,自然也要为天下尽力才行。”
皇上嘴上说着心疼,表情还是满意的,嫁谁不是嫁。嫁给大臣的儿子,还要给他们抬旗,如果子孙不争气,少不得还要吸朝廷的血。
嫁到草原上去,她们就是自己的耳目,草原有什么异变,都会很快就知道。
甄嬛不能再说什么,她是皇后,和皇上是利益共同体,有着相同的嘴巴,只能发出一种声音。
宜修知道甄嬛的难处,自然要为她解难,“皇后娘娘,宫里的嫔妃们不乏多才多艺者,与其空耗青春,不如给她们找点事情做。”
甄嬛不太明白宜修的意思,“她们都是皇上的嫔妃,如何能愿意教导公主?”
“这有何难,找几个愿意的人就行了。不让端妃、敬妃得到确实的好处,她们怎么会真心跟从皇后娘娘?”
“皇上不肯给娘娘放权,以后要是犯了猜忌,娘娘该如何自保?”
甄嬛没笑,嘴里说着反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怎么对本宫,本宫自然只能接受。”
“是吗?”
宜修紧盯着甄嬛的眼睛,语气中似乎带着蛊惑,“臣妾无事的时候,读过史书,汉武帝天纵奇才,乃是一代明君。”
“他老年的时候,听信宦官和大臣的蛊惑,认为太子和卫子夫行巫蛊之事。逼的太子造反失败,自尽而亡,卫子夫也去了。”
甄嬛眼皮子跳的厉害,她立马想到无辜惨死的二阿哥,那也是皇上亲子。
“汉时的皇后皆有权力,哪怕兵戎相见,也要拼个你死我活。”宜修眼含向往,那时的宫廷女子多么恣意,人人都能像男人一样掌权。
现在的她们,都是皇上的奴才。
“如何到了那一日,皇后娘娘该如何?”
这个话题太危险,甄嬛绝不会留下话柄。
“贵妃不如说下让何人教导公主吧!”
宜修看甄嬛不肯表态,就知道她是满意现状的。纵使双胞胎是别人的孩子,只要皇上不怀疑,她就会继续满意下去。
自己怎么会让上辈子的熹贵妃娘娘顺心顺意呢?埋的坑,总要一个一个的露出来。
“臣妾属意宁嫔和安嫔。宁嫔复位后,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人也谦卑了不少。她会驯马,正好教导公主们骑马。”
“安嫔善调香,这些年也潜心研究养身的香料。额驸们有些性子急躁,少不得要用点香让他们平心静气。”
甄嬛这回眼皮子不跳,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了。
“凡事不可太过火,还是要注意分寸。”
宜修无可无不可,“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就这样,大公主和二公主就都懵懵懂懂的开始跟着叶澜依学骑马了。
她们从一开始看见马就要害怕,慢慢变得可以摸一摸,到最后能翻身上马,骑在最温顺的马儿身上,走上几圈。
年世兰站在马场边上,她难得没有说讽刺的话,颂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主子想起了伤心事。
“公主们学骑马,是为了联姻做准备吧。”
“皇后倒是好心。”
华妃看着女孩们开心大笑的脸,好像和她年少的样子重合。
“如果哥哥还在,说不得会把那些有异心的人通通打服。”
颂芝急得来回看看,都想捂住主子的嘴,“娘娘,这话说不得啊。”
人的性格最是不好改变,华妃能忍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怎么就说不得?哥哥和侄子哪个不是骁勇善战,有他们在,根本不需要把公主像个物件似的送给异族。”
“得亏皇上的公主多,要不然还不够分呢。”
本来是华妃抱怨的话,晚上的时候,就一字不差的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华妃当真这样说?”
夏刈肯定的答复,“属下不敢瞎说。”
皇上从椅子上站起,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圈,烛火将他的背影照的高大,仿佛吃人的野兽。
突然之间,皇上拿起桌上的茶杯,使劲扔到地上,他的脸上充满了怒火,还有被戳痛的隐秘心思。
年羹尧替他稳定了江上山,杀了年羹尧后确实无将才可用。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对摩格百般忍耐。
“贱婢安敢!”
华妃的话刺痛了皇上,这让他想起了启用年羹尧的时候,不得不和华妃周旋。
虽然二人感情还在,可华妃怎么敢提起年羹尧?
今时不同往日,华妃还想拿捏朕吗?
皇上根本没听出年世兰有心疼公主的意味,就算听出来,他同样恼怒。送公主和亲,不是在说朕无能吗?
千秋霸业,哪个君王不是如此?
偏偏这个贱婢嘲笑朕。
夏日的夜晚蛙声蝉叫,干热的空气让人如在蒸笼之间。
宜修只披件单衣,坐在床榻上看着不速之客。
“华妃半夜不睡觉,跑本宫这里做什么?”
年世兰傲慢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了息肌丸,她自己又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日日夜夜煎熬,人老的很快。
曾经凤仪万千的华妃娘娘,已经美人迟暮,风光不再。
“宜修,你个老妇,现在是不是心里很得意?还是你走到了最后。”
“端妃、敬妃之流,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你们姐妹倒是厉害,整个后宫,一直都把持着。”
宜修没有管华妃的冷嘲热讽,只是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华妃呵呵冷笑几声,把她今天的话重复了一遍。宜修闭上了眼睛,说中了帝王的死穴,哪来的活路。
“本宫来是想问问你,我究竟败在哪里。”
宜修睁开眼睛,看看屋外的天色,像一块浓稠的黑布,遮住了明亮的万物。
“你败在不能体察上意,败在你哥哥勇猛无比,败在宠妃和武将决不能善终,败在你年老色衰。”
华妃面色惆怅,轻轻叹道,“不,我败在帝王冷酷多疑,败在一颗痴心,败在不知收敛,败在皇上的无情。”
“我死后,你能否照看一下十二阿哥?”
宜修已经躺下,“你我并无交情,恐怕你托付错了人。”
“活着才有一切,死了就白死了。既然已经苟延残喘到今,为何不再忍下去?”
华妃惨淡一笑,她没有路可走了。
“皇上容不下我了,只有我死了,十二阿哥才能平安长大。”
“宜修,我知道你在图谋什么,有了十二阿哥在手,你就更多了一些助力。”
“我们年家,尚未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