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秋天总来得早，九月末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吹得青大校园里的梧桐叶簌簌往下落，铺在图书馆前的石板路上，像一层金黄的地毯。石小凡站在行政楼门口，手里捏着一份折叠好的讲座大纲，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纸页边缘——这是他第一次以华夏异能协会名誉理事的身份，来高校做公开讲座，主题是“低阶异能者的社会融入与职业发展”。
“石理事，久等了！”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快步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我是青大社会学系的王教授，负责这次讲座的对接。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比新闻上看着还精神！”
石小凡赶紧伸手握住老人的手，语气谦逊：“王教授客气了，叫我小凡就行。这次能来青大跟同学们交流，也是我的荣幸。”他之前在协会的资料里见过王教授的介绍——老人研究异能社会学快十年了，发表过好几篇关于异能者权益保障的论文，算是这个领域的前辈。
王教授领着他往教学楼走，边走边聊：“现在的大学生对异能话题特别感兴趣，尤其是低阶异能者的就业问题，很多同学都在做相关的课题。您在东海市推动的那些政策，比如启能咨询、异能产业园区，我们系的学生经常在课堂上讨论，都说这是‘异能者融入社会的范本’。”
石小凡笑了笑，说起东海市的情况时，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给低阶异能者一个‘有奔头’的机会。以前很多孩子觉醒了异能，要么藏着掖着，要么被不法组织利用，挺可惜的。现在能让他们靠自己的能力找份正经工作，养活自己，还能帮到别人，就挺好。”
两人穿过校园，沿途遇到不少抱着书本的学生。有几个学生认出了石小凡，偷偷拿出手机拍照，还有人小声议论：“那就是华夏异能协会的石理事吧？上次在新闻上看到他跟市长开会的！”“听说他特别厉害，活捉过A级凶徒！”
石小凡听到了，却没在意，只是朝那些学生温和地点了点头。比起“厉害”的标签，他更希望别人记住的，是他在做的事——让更多异能者能堂堂正正地生活。
讲座的地点在教学楼的大阶梯教室，能容纳两百多人。石小凡提前十分钟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连后排和过道都站了不少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记本，眼神里满是期待。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讲座主题，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凤凰图案——那是华夏异能协会的标志，显然是学生们提前布置的。
“人还真不少。”王教授笑着说，“我原本以为最多来一百人，没想到同学们这么热情。您放心，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
石小凡点了点头，走到讲台后，调试了一下麦克风。试音的时候，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第一次在龙魂局做汇报的场景——当时他还很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可现在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心里却很平静。
“各位同学，下午好。”石小凡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教室的每个角落，温和却有力，“今天想跟大家聊的，不是什么高深的异能理论，而是我们身边的‘低阶异能者’——那些能操控一点火焰、能让植物快一点生长、能轻微改变物体重量的人。他们不像高阶异能者那样耀眼，却可能是我们的邻居、同学，甚至是家人。”
他没有一上来就讲大道理，而是先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东海市快递员阿凯的故事。阿凯是低阶空间异能者，以前在老家因为异能找不到工作，只能靠打零工糊口，后来到了东海市，通过启能咨询找到了快递的工作，现在成了站点的“效率王”，还攒钱给家里盖了新房。
“阿凯告诉我，他最开心的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每次送快递时，客户说‘谢谢你，这么快就到了’的时候。”石小凡的语气很轻，却让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安静地听着，“对很多低阶异能者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一个公平的机会——一个能靠自己的能力，被社会认可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石小凡分了三个部分来讲：低阶异能者面临的困境（就业歧视、能力失控、被不法组织利用）、东海市的解决办法（启能咨询的就业对接、安盾安保的技能培训、异能调解点的纠纷处理）、未来的发展方向（异能产业的规范化、异能者权益保障条例的完善）。
每讲完一个部分，他都会留出时间给学生提问。台下的学生们很积极，举手的人络绎不绝。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站起来，声音有点腼腆：“石理事，我想问一下，要是低阶异能者的能力没什么用，比如只能让杯子里的水变温一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石小凡笑了笑，回答：“其实没有‘没用’的能力，只有没找到合适用途的能力。东海市有个阿姨，她的异能就是让水变温，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能力没用，后来在社区养老院找了份工作——老人们冬天喝水怕凉，她每次都能把水调到刚好的温度，老人们都特别喜欢她。现在她还开了个小小的‘温茶铺’，专门给路人提供温水，生意特别好。”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那个女生坐下时，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笑容。
又有一个男生站起来，语气认真：“石理事，我看到新闻上说，有些地方还是会歧视异能者，比如企业招聘时明确说‘不招异能者’，这种情况该怎么改变呢？”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我们每个人的努力。”石小凡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协会现在正在推动‘异能者就业公平条例’的修订，争取让企业不能再随意歧视异能者。同时，我们也在做宣传，让更多人知道，异能者和普通人一样，都在为生活努力，都在为社会做贡献。就像青大的同学们，你们现在关注这个话题，未来走上社会后，也能成为改变的力量。”
讲座进行得很顺利，原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因为提问的学生太多，延长了半个小时。直到下午五点，讲座才结束。石小凡刚走下讲台，就被一群学生围了起来，有的要签名，有的想咨询异能相关的课题，还有的想了解东海市的就业机会。
“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石小凡耐心地回应着，接过学生递来的笔记本，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薇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人群外围的。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头发剪成了及肩的卷发，比以前更利落了。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青大社会学系的标志，指尖轻轻攥着笔记本的边缘，眼神落在被人群围着的石小凡身上，带着一丝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是青大社会学系大三的学生，也是学校“异能研究小组”的组长。这次讲座的海报，还是她和小组的同学一起贴的。一开始看到讲座嘉宾是“石小凡”时，她还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直到看到新闻上的照片，才确认是他。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四年没见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中毕业典礼后的操场上。当时石小凡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拿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笑着跟她说“以后可能要去外地读书了”。后来她听说石小凡大学没读完就退学了，去做了“不知道什么的工作”，再后来，就断了联系。
她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会是在新闻上——他成了华夏异能协会的理事，在东海市推动异能者就业，还活捉过凶徒。每次看到这些新闻，她心里都会有点复杂：惊讶于他的变化，也有点担心——那些听起来就很危险的事，他会不会受伤？
人群渐渐散去，学生们拿着签名的笔记本，开心地离开了。石小凡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准备跟王教授道别，却在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薇时，愣住了。
“林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薇听到声音，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不像以前那样腼腆，而是很大方：“石小凡，好久不见。”
石小凡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比以前长开了，眉眼间多了几分自信，眼神也更亮了：“真的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也在青大读书？”
“嗯，社会学系大三。”林薇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笔记本递过去，“今天的讲座我听了，讲得特别好，尤其是东海市那个快递员的故事，我们研究小组刚好在做类似的课题，想跟你请教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石小凡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记满了讲座的笔记，字迹工整，还有不少用红笔标注的重点。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这是我的微信和电话，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林薇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他的手指，轻轻顿了一下，然后快速收了回来，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谢谢你。其实……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你的报道，知道你现在在做异能相关的工作，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还好，忙是忙了点，但挺有意义的。”石小凡笑了笑，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问，“你呢？在青大过得怎么样？研究小组的课题进展顺利吗？”
“挺好的。”林薇的语气轻松了些，跟他说起自己的大学生活，“专业课不算太难，研究小组有十几个同学，大家都对异能话题很感兴趣，经常一起去做调研，比如去周边城市的异能者社区，跟他们聊就业情况。上次我们还去了一趟东海市，可惜当时不知道你在那里，不然就能见面了。”
“是吗？”石小凡有些意外，“下次你们再去东海市，可以提前联系我，我带你们去启能咨询或者异能产业园区看看，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
“好啊，那先谢谢你了。”林薇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放轻了些，“对了，你……最近还好吗？新闻上有时候会提到你处理一些危险的事，你有没有好好休息？”
石小凡心里一动。他知道，林薇说的“危险的事”，应该是指他抓凶徒、应对异能犯罪的事。这些事他从来没跟外人提过细节，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还会关心他的休息。
“我没事，你放心。”他语气温和，不想让她担心，“那些事都有团队一起处理，不是我一个人在做，而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站在走廊里，旁边是打开的窗户，风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营造出一种很安静的氛围。
林薇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轻声说：“其实，这次能再见到你，我挺开心的。以前总听说你做的那些事，觉得你好像离我们很远了，没想到今天能当面跟你聊天。”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不是年少时那种懵懂的好感，而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一种更成熟的牵挂。她没有说得太直白，却让石小凡清楚地感受到了。
石小凡的心跳轻轻漏了一拍。他看着林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真诚，没有丝毫杂质。他想起高中时，两人一起在图书馆刷题，一起在操场散步，那些青涩的时光，像是就在昨天。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世界里有太多危险，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就在这时，王教授走了过来，笑着说：“小凡，跟同学聊完了吗？晚上学校安排了晚餐，咱们该过去了。”
石小凡回过神，对王教授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林薇，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我晚上还有事，得先走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林薇立刻笑了笑，很体贴地说，“以后有机会再聊，研究小组的课题要是有不懂的，我可真要麻烦你了。”
“随时欢迎。”石小凡看着她，认真地说，“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
林薇点了点头，看着他和王教授一起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他写的联系方式，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石小凡跟着王教授走向食堂，心里却有些乱。他想起林薇刚才的眼神，想起她说“挺开心的”时的语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暖，又有点复杂。
他知道，他们都已经不是以前的少年少女了。他的世界里有责任，有危险，而林薇的世界，是平静而美好的大学校园。他们像是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却因为这次意外的重逢，有了交集。
风吹过走廊的窗户，带来远处学生的笑声。石小凡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正慢慢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他轻轻吸了口气，心里默默想：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能再见到她，能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那些复杂的情绪，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