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修士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无声无息，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漫天扬尘。
萧辰手持那柄由无尽恨意与狂暴能量凝聚的暗红杀枪，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人消失的天际，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那不受控制的淡金色气血依旧在疯狂奔涌，仿佛一头被夺走了猎物的凶兽，无处发泄的杀意几乎要将他自身的理智焚烧殆尽。
“将军！”
“头儿！你怎么样？”
石虎、墨凤等人强忍着那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悲伤，踉跄着冲了过来。
他们看着持枪而立、状若疯魔的萧辰，又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的赤焰儿和星眸，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赤凤将军！”
“公主殿下！”
墨凤扑到赤焰儿身边，手忙脚乱地掏出各种疗伤药粉，看着她胸前那个恐怖的、边缘弥漫着灰色死气的贯穿伤，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焰儿姐！你撑住啊！我……我这就给你上药！”
青凤也迅速检查星眸的状况，星眸脸色金纸，七窍残留着血痕，神魂波动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
青凤紧抿着嘴唇，迅速掏出几枚温养神魂的丹药，小心翼翼地送入她口中，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
石虎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也红了眼眶，他猛地看向依旧僵立不动的萧辰，嘶声喊道：“将军！将军你醒醒！赤凤和公主她们……她们需要你啊！”
“需要……我……”
萧辰血红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石虎的话如同一点冰水，滴入了他被疯狂杀意充斥的脑海。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空无一物的天际收回，低下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那两道身影。
赤焰儿如火般的红衣被鲜血浸透，变得暗沉，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星眸白衣染血，如同破碎的白玉，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都是为了他……
“噗——！”
极致的悲痛、愤怒，加上强行引动未知力量带来的反噬，以及心神瞬间的松懈，多种情绪和伤势同时爆发，萧辰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周身那狂暴的淡金色气血如同潮水般退去，手中的暗红杀枪也瞬间溃散成混乱的能量，消失无踪。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将军！”
“头儿！”
众人惊呼，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
不知过了多久，萧辰在一片浓重的药味和隐隐的啜泣声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帅帐的床榻上，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剧痛，尤其是经脉，传来阵阵灼烧般的胀痛感，那是强行催动超出掌控力量的后果。
帐内光线昏暗，已是夜晚。
“将军！你醒了！”
守在旁边的石虎惊喜道，他的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
“赤焰儿……星眸……她们怎么样了？”
萧辰猛地撑起身体，急切地问道，牵扯到伤势，让他一阵剧烈咳嗽。
石虎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拳头紧紧握住，声音低沉：“墨凤和军中的医师，还有楼兰带来的随行药师，都在尽力救治……但，情况……很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赤凤将军……被那灰色光束贯穿心脉，一股诡异的死气盘踞不去，不断侵蚀她的生机，凤火本源几乎完全熄灭……医师说，若非她体质特殊，恐怕……恐怕当场就……现在全靠丹药吊着一口气……”
“星眸公主……神魂遭受重创，本源几乎燃尽，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如同……活死人。
楼兰的药师说，需要滋养神魂的天地奇珍，才有可能……唤醒。”
萧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赤焰儿回头时那平静的眼神，浮现出星眸决然燃烧本源构筑光盾的身影……
心疼如绞！更伴随着深深的自责与无力感！
是他不够强！才让她们为了救他，落到如此境地！
“狄军……情况如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沙哑着问道。
“溃散了。”
石虎回答道，“太子被杀，那个可怕的‘国师’也走了，狄军群龙无首，已经全线溃退，短期内绝无再战之力。青凤正在带人清理战场，清点伤亡。”
惨胜。
这是毫无疑问的惨胜。
他们成功击溃了二十万狄军主力，阵斩太子，逼退了灵界修士，赢得了边关战役的最终胜利。
但代价，太大了。
龙骧卫经此一战，伤亡过半，活下来的也人人带伤，筋疲力尽。
而最重要的，是赤焰儿和星眸的重伤濒死。
“我们……赢了？”
萧辰喃喃道，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痛。
“是的，将军，我们赢了！”
石虎重重点头，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铁壁城保住了！北狄元气大伤，至少十年内不敢南窥！这是泼天的大功啊！”
正说着，帐帘被掀开，青凤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脸色冰冷如霜，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用特殊金属封存的简筒。
“将军。”
青凤将简筒递给萧辰，“在清理狄王太子营帐残骸时发现的，藏在暗格中，有简单的禁制，已被墨凤破解。”
萧辰接过简筒，入手冰凉。
他打开简筒，取出一张质地特殊的兽皮纸。
上面用一种隐晦的密文写着一些内容，但在星眸之前提供的楼兰破译法门下，这些密文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冰冷，眸中的沉痛逐渐被锐利如刀的寒光所取代。
兽皮纸上的内容，赫然是狄王太子与京城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之间的密信抄件！
信中提到了此次南侵的某些“默契”，提到了如何利用赵魁掣肘萧辰，甚至隐约提及了事成之后，如何瓜分北疆利益，以及……如何借助那位“国师”的力量，在必要时刻“清理”掉某些不听话的棋子……
虽然信中并未直接点明那位京城大人物的名字，但其中透露出的权力格局和几个关键称谓，已经足以让萧辰锁定一个范围极小的、位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怀疑对象！
“呵……”
萧辰发出一声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他轻轻摩挲着那张兽皮纸，眼神幽深如潭。
外敌虽暂退，内患却已浮出水面。
边关的血还未冷，京城的刀，却早已磨好。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赤焰儿和星眸，心中那因为惨胜而带来的沉痛，渐渐被一股更加坚定、更加冰冷的意志所取代。
他轻轻握住赤焰儿冰凉的手，又看了一眼星眸苍白的面容，在心中立下誓言。
你们的付出，绝不会白费。
边关的仗，打完了。
京城的仗，该开始了。
那些躲在暗处，蝇营狗苟，视将士性命如草芥，视家国利益为私产的人……
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