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像一颗刚刚埋进土壤的种子，需要时间默默扎根。凌云没有四处张扬，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在了那首为晚会准备的新歌上。旋律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很久，却总差那么一口气，抓不住最核心的那个“魂”。
这天下午，他正对着谱子较劲，外面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没等他说“请进”，门就被推开了。
是张团长。
凌云赶紧站起身。张团长平时很少直接来他这创作间。
“团长。”
“嗯。”张团长应了一声，目光在凌乱的桌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凌云脸上。他没说话，背着手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踱了两步。
凌云心里打鼓，是出什么事了？是自己最近搞小团队的动作被发现了？
“坐。”张团长自己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
凌云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张团长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在指甲盖上顿了顿，却没点。他看着凌云，眼神把他里外掂量一遍。
“最近，找你的人不少吧？”张团长开口，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沉稳。
凌云心里一紧，老实回答：“是有一些，商业合作方面的，都按规定回绝了。”
“星耀娱乐那个李什么……也找你了？”
凌云点头：“打了个电话，我拒绝了。”
张团长鼻腔里哼出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现在就是那块香饽饽。”他顿了顿，手指夹着那支没点的烟，虚点了点凌云，“脑子清醒，做得对。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有些线，不能跨。”
“我明白。”凌云松了口气。
“明白就好。”张团长把烟搁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找你不光是说这个。上面，”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有人注意到你了。”
凌云心跳漏了一拍。上面？哪个上面？
“文化宣传部的陈副部长。”张团长吐出这个名字，观察着凌云的反应。
陈副部长？凌云快速在脑海里搜索。是了，之前王建明倒台，还有《我的夏国心》引发反响后，似乎就有这个陈副部长的影子在背景里。他一直是个模糊的概念，此刻被张团长具体地说出来，分量顿时不一样了。
“陈部……提到我了？”凌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不是正式提的。”张团长摆摆手，“前两天开个协调会，碰上了，闲聊几句。陈部长问了问你的近况，对你坚持创作、不接商业代言的做法，表示了肯定。”他特意加重了“肯定”两个字。
凌云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底窜起，直冲耳根。被这个级别的领导在非正式场合点名肯定，意义非同小可。这比他拿到任何榜单第一都更让他激动。
“领导……过奖了。”他嗓子有点干。
“是不是过奖，你自己清楚。”张团长目光锐利，“陈部长说了，年轻人，有才华，有定力，很难得。希望你能保持住这股劲儿，拿出更多有分量、立得住的作品。”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强调接下来的话：“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国家级晚会。那是个大舞台，也是块试金石。唱好了，前途无量。唱砸了……”后面的话他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凌云一眼。
凌云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这不再是团里的期望，而是进入了更高层面的视野。期待值被拉满了。
“请团长和领导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凌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光表决心没用。”张团长站起身，拿起那支没点的烟别在耳朵上，“作品说话。晚会筹备组那边，很快会有更具体的沟通。把你手头的东西再磨磨，要精，要准，要能打动人。”
“是！”
张团长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停住，回头看了凌云一眼，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长辈对看好的晚辈那种混合着严厉和期许的复杂情感。
“凌云，”他叫了他的全名，“路还长，稳着点走。”
门轻轻合上。
创作间里只剩下凌云一个人，还有耳边回荡的那句“稳着点走”。
他慢慢坐回椅子，心脏还在咚咚直跳。陈副部长的关注，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他前方的路，也让他看清了路两旁的万丈深渊。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飘。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他重新拿起那份修改了无数次的曲谱。之前一直抓不住的“魂”，此刻在强烈的使命感和压力下，竟然隐隐有了轮廓。他需要一首歌，不仅能展现技艺，更能承载一种精神，一种能够代表这个正在崛起的国家、同时又连接着每一个普通人的精神。
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划掉几处冗余的装饰音，添上几个更质朴却更有力的音符。
接下来的几天，凌云几乎长在了创作间和排练室。他对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抠到了极致。刘晓负责挡掉所有外界干扰，苏圆圆那边传来的正面反馈和数据支持也给了他不少信心。周伟则默默地把团内资源协调到最佳状态，确保他心无旁骛。
晚会筹备组的正式沟通果然来了。是一次视频会议，对方态度专业而客气，主要了解了作品的创作思路和进度，也提了一些技术性的要求。凌云准备充分，对答如流。他能感觉到屏幕那头审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认可。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夜里，他终于把修改好的小样录了出来。自己反复听了几遍，那种直击人心的力量感终于出来了。他长长舒了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满足。
他关掉设备，准备回宿舍好好睡一觉。手机屏幕却在这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闪烁不停。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很安静，过了两三秒，才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却带着某种刻意放缓的温和声音：
“是凌云同志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不是团里的人，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媒体或合作方。
凌云握紧了手机。
“我是。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