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的新政如同春雨滋润着干涸的土地,格物院的灯火彻夜不熄,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皇太极那来自阴暗角落的毒计,却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来得快、来得猛。
灾难,首先从长城外最大的贸易枢纽——龙城互市爆发。
初时,只是几个来自喀尔喀部的蒙古商人出现高热、呕吐的症状,被当作寻常风寒。互市内的医馆人满为患,并未引起足够警惕。但很快,症状开始变得恐怖——红色的疹点迅速遍布全身,继而转为脓疱,破裂、溃烂,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和持续的高烧。患者多在数日之内便迅速衰竭死亡,死状凄惨。
天花!(痘疫)
这个如同梦魇般的名字,瞬间击溃了龙城的繁华与秩序。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是瘟疫!痘疫来了!”
“快跑啊!染上就死定了!”
“是那些蒙古人带来的!关闭互市!把他们赶出去!”
骚乱瞬间爆发。人们惊恐地逃离龙城,互相推搡践踏。原本熙熙攘攘的市场瞬间变得一片狼藉,货物被抛弃,帐篷被推倒。试图维持秩序的士兵也面露惧色,面对这种无形的死神,勇气显得如此苍白。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向大同。
“督师!紧急军情!龙城爆发痘疫,情况失控,已有多人死亡,恐慌蔓延,互市已陷入瘫痪!”徐锐几乎是冲进了王小伟的书房,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遇吉紧随其后,声音沉重:“督师,痘疫凶猛,历来无药可医,十不存一!一旦扩散,不仅龙城不保,恐将蔓延至宣大各府县,乃至军中!后果不堪设想!”
王小伟“豁”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来自现代,太清楚在天花病毒面前,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是多么无力!这绝不是自然发生的疫情!
“是皇太极!”王小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好毒辣的计策!他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毁了我宣大根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立刻行动!
“传我命令!”王小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道道指令如同流水般下达:
“第一,紧急状态令!宣大全境,即刻起进入防疫紧急状态!成立以我为首的防疫总指挥部,周遇吉负责军管与秩序,徐锐负责情报与内部肃查,格物院医学科、农学科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归指挥部调遣!”
“第二,严格隔离!立刻封锁龙城!许进不许出!城内划分隔离区,所有患者、疑似患者及其密切接触者,严格分区隔离!尸体一律深埋或火化(此令引起了一些争议,但王小伟力排众议)!抽调敢于赴死的士兵和招募志愿者,组成防疫队,佩戴……佩戴多层棉布口罩(王小伟口述制作方法),用沸水反复清洗双手,负责隔离区管理和尸体处理!”
“第三,全境管控!关闭宣大境内所有集市、戏院等人员密集场所。各府县村镇,实行里甲保甲连坐,严查外来人员,尤其是近期从龙城方向来的!设立路卡,严格盘查。发布安民告示,明确瘟疫症状和防范要点,要求百姓一旦发现,立即上报并自我隔离!严厉打击造谣传谣、囤积居奇!”
“第四,医疗研究!格物院医学科,集中所有力量,研究痘疫!我给你们方向:人痘接种法!立刻寻找症状轻微的天花患者,取其痘痂研磨……(王小伟凭借模糊的历史知识,简述人痘接种的原理和风险)这是险招,但或是唯一生机!同时,研究一切可能缓解症状、降低死亡率的方剂!”
“第五,内部肃清!军情司全力出动,给我查!疫情的源头是哪里?是哪支商队?背后有没有人为痕迹?皇太极的钉子,必须给我挖出来!”
王小伟的反应快如闪电,措施果决甚至有些超前(如火化、口罩)。整个宣大集团如同精密的机器,在最初的恐慌后,迅速被调动起来。军队开赴龙城和各要道,执行冷酷的封锁令。官吏们奔走于大街小巷,宣讲防疫政策。格物院的灯火变得更加明亮,医学科的工匠(此时医生也多被视为匠人)们怀着恐惧又带着一丝希望,开始了在死神刀尖上跳舞的研究。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
龙城内,如同人间地狱。哭泣声、哀嚎声、祈祷声不绝于耳。防疫队的士兵和志愿者,穿着古怪的“口罩”衣服,冒着巨大的风险,搬运尸体,喷洒石灰水消毒,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又补上。支撑他们的,是对王督师的信任,以及一种朴素的责任感。
大同格物院,一间被严格隔离的院落内。
医学科首席,原太医院被排挤的落魄太医林半夏,看着王小伟写下的关于“人痘接种”的只言片语,手都在颤抖。
“督师……这,这以毒攻毒之法,古籍虽有零星记载,但凶险万分,十入其一……这……”他脸色发白。
“没有时间犹豫了!”王小伟隔着门,声音斩钉截铁,“按我说的方向,小心试验!先在死囚、乃至自愿者身上进行!摸索出最安全的方法!这是拯救万千生灵的唯一希望!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林半夏看着手中那薄薄的纸页,又想起龙城的惨状,一咬牙:“属下……遵命!”
就在宣大上下全力抗击瘟疫之时,军情司的“幽瞳”传来了关键情报——疫情爆发前,曾有一支来自喀尔喀部的小型商队行为异常,他们携带的皮草中,混有少量来源不明的、带有污秽痂皮的旧衣物!而这支商队的背后,隐约指向一个与沈阳有秘密联系的山西商人!
皇太极的阴谋,露出了马脚!
“查!给我顺藤摸瓜,连根拔起!”王小伟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与此同时,他将目光投向了格物院那间隔离的院落。科技的曙光,能否驱散这人为制造的死亡阴霾?宣大的命运,迎来了自建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