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十年。
老宅的草莓藤爬得更旺了,沿着院墙蔓延出一片绿色的荫凉。夏晚星的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喜欢坐在藤架下的摇椅上,看着傅景深给草莓藤施肥。他的背有些驼了,动作也慢了许多,却依旧做得一丝不苟,像在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慢点,别累着。”夏晚星轻声叮嘱,手里摇着傅景深给她编的草莓藤扇子,风里带着淡淡的果香。
“没事,这点活算什么。”傅景深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看向她,“当年在草莓园追你的时候,比这累多了。”
夏晚星被他逗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提。”
“一辈子都记得。”傅景深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温暖,“第一次见你抢草莓蛋糕,眼睛亮得像星星;第一次带你回家见爷爷,你紧张得手心冒汗;第一次在山顶跟你告白,我比你还怕被拒绝……”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数着散落的珍珠。夏晚星静静地听着,那些被时光蒙上薄尘的记忆,在他的话语里渐渐清晰,甜得像刚熬好的草莓酱。
莓莓带着全家来看他们,已经是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了。小曾孙刚上小学,像当年的莓莓一样,对草莓有着狂热的热爱,一进门就钻进草莓藤下,数着枝头的红果。
“太爷爷太奶奶,你们看!这颗最大!”小家伙举着一颗草莓跑过来,献宝似的递到他们面前。
傅景深笑着接过,用袖口擦了擦,递给夏晚星:“你尝尝,比当年我们摘的甜。”
夏晚星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确实甜得恰到好处。她看着小曾孙期待的眼神,把剩下的递给他:“好孩子,给你吃。”
小家伙开心地接过去,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莓莓走过来,给他们披上薄毯:“爸妈,天凉了,别在外面待太久。”
“没事,晒晒太阳舒服。”夏晚星拍了拍她的手,“你看这草莓藤,多精神,跟我们家的日子一样,越来越旺。”
莓莓看着父母相视而笑的模样,眼眶有些湿润。这些年,她看着父母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诗,才真正明白“岁月静好”四个字的含义——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而是柴米油盐里的相守,是草莓香里的陪伴,是把“我爱你”藏在日复一日的温柔里。
那天下午,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举行了一个特别的仪式。莓莓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他们精心准备的“时光胶囊”:有傅爷爷当年的草莓酱配方,有夏晚星和傅景深的结婚证照片,有莓莓第一次做的草莓曲奇模具,还有小曾孙画的草莓全家福。
“等我们老了,就让孩子们把它挖出来,看看太爷爷太奶奶的故事。”莓莓笑着说,眼里闪着泪光。
傅景深和夏晚星看着那个木盒,被埋在最粗壮的草莓藤下,仿佛埋下了一整个岁月的甜蜜。
入秋的时候,傅景深的身体渐渐衰弱下去,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夏晚星守在他床边,给他讲他们年轻时的故事,讲草莓园的趣事,讲孩子们的成长,像在给他哼一首漫长的摇篮曲。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熬的草莓酱吗?”傅景深清醒的时候,会握着她的手,声音微弱却清晰,“你放多了糖,甜得发腻,我却吃了整整一罐……”
“记得。”夏晚星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后来你说,那是你吃过最好吃的草莓酱。”
“因为……是你做的啊。”傅景深笑了笑,眼神渐渐涣散,“晚星,我好像……看到爷爷和奶奶了,他们在草莓园里……等我呢……”
夏晚星握紧他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去吧,我很快就来陪你。”
傅景深最后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温柔,像初见时那样。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傅景深走后的第二年春天,夏晚星也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按照她的遗愿,她和傅景深合葬在一起,墓碑前种满了草莓藤。
又过了许多年,小曾孙也长成了大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老宅。草莓藤依旧茂盛,每年春天都会开出白色的小花,夏天结出鲜红的草莓。
他给孩子讲太爷爷太奶奶的故事,讲他们因为一块草莓慕斯相识,讲他们在草莓园里的告白,讲他们熬了一辈子的草莓酱。
“太爷爷说,最好的爱情,就像熬草莓酱,要慢慢等,用心熬,才能甜到最后。”他指着墓碑前的草莓藤,轻声说,“你看,这些草莓藤就是他们的约定,只要它们还在结果,他们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摘下一颗熟透的草莓,放进嘴里,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阳光透过草莓藤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夏晚星和傅景深笑得眉眼弯弯,像两颗饱满的草莓,透着幸福的甜。
风拂过藤蔓,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而甜蜜的故事。从一块草莓慕斯的初遇到生死相依的相守,这场草莓味的爱恋,早已化作永恒的风景,在时光里生生不息,把甜,一代又一代,传下去。
而那些藏在草莓香里的岁月,会像这永不凋零的草莓藤,永远在时光里,散发着温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