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作为通州最大的布商,其经营范围遍布南直隶各处,这次胡家被抓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许多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收到了消息,更多的则是想看看他们的这位知州大人这次想怎么折腾。
胡家的案子可没有那么好办,指不定人家背后站着哪位高官呢,这次倒是要看看这位林知州怎么全身而退了。
虽然巡抚衙门在南京,陆允成在收到消息后,还是决定去通州视察一番,胡家的案子他自然是不能让通州知州一个人顶着,这其中也有他的份。
关于胡家还有那些倭寇所犯的罪行,这几日州衙的差役都在紧张的调查中,同时又让他们进一步认识到自家的知州大人有多可怕,一个个现在干起活来可谓是勤快异常。大人连胡家那么大的家族都敢说抓都抓,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更容易。
几天后,林璟宣收到了巡抚陆允成的回复,幸好,他还没有升堂审理那些倭寇和胡家人,不然到时候巡抚大人到了发现自己已经审理完了,那岂不是尴尬了。
由于巡抚并未告知林璟宣何时到来,所以他并没有特地等候,只是嘱咐守城门的差役这几天精神些,同时也得尽力表现出他们通州最好的一面给巡抚大人瞧瞧。
这日午时,林璟宣正要用午食呢,就听见外面差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那样子一看就是飞奔而来一样,“大人,巡抚大人到了,这会已经进城了”事态紧急,差役已经顾不上跟林璟宣行礼,一句话说的气喘吁吁的。
不过林璟宣也不在意,安排差役下去休息后,立即召集州衙众人同去州衙门口迎接巡抚,这几日因为时刻要准备巡抚大人的到访,所以其他官吏集合的很快,站在州衙前面,林璟宣理理自己的衣冠,又看看身后的官员,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安心等候巡抚的到来。
几骑快马踏碎港口的宁静,簇拥着中间那位身着褐色衣服的人,来人并没有穿官服,但周身的气势还是让林璟宣认出了人,正是巡抚陆允成。他未着仪仗,轻车简从,直接到了州衙。
“下官参见巡抚大人”林璟宣上前行礼,林璟宣身后的官员也是如此,陆允成下了马,打量了这位通州一眼,果然是个有才能的年轻人,容貌也不错。
陆允成并未在衙门前多做停留,而是让林璟宣直接引路去了州衙,“大人,您还未用午膳吧,在下略备薄宴,还望大人能赏光”这大中午的,也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不是。
“林知州有心了,那便带路吧”陆允成笑笑,对于这么优秀的下属,他自然要赏光,更何况奔波赶路,他现在确实有些许饥饿。
林璟宣在得知巡抚来的那一刻就吩咐厨房备菜,这会他们刚落座没一会,饭菜就被端了上来,有通州特色的美食也有北方的菜肴,林璟宣也了解过这位陆巡抚,这位出自甘肃,和他也算是邻居了。
陆允成先夹起来了一块黄焖羊肉放进嘴里,嗯,羊肉一点也不腥膻,吃着味道正好,“林知州这里的美食倒是多种多样,哟,这还有沙葱炒鸡蛋呢,这老夫可是好久没吃了”。陆允成大快朵颐起来,对于这顿饭算是很满意了。
看着对方吃的尽兴,林璟宣总算是放下心来,他也算是陪靖王吃过饭的人了,这会和巡抚吃起饭来还算是适应,不过作陪的余琦就没那么适应了,唉,陪领导吃饭真是难啊。
吃完饭食,本来是要安排巡抚大人去会馆居住的,谁知道人家表示住在衙门即可,但林璟宣怎么能让人家睡衙门的班房呢,于是让自家媳妇在后院收拾出来了一个房间,陆允成也是欣然答应。
午后休息了半刻,陆允成便去了关押要犯的水牢。阴湿的空气里,陆允成隔着铁栅,沉默地审视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倭寇与面如死灰的胡家人,目光锐利如鹰。
出了地牢回到房间,陆允成喝了一杯茶水,看了几眼坐在他对面的林璟宣,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琢之”他唤了他的表字,这是上级对极为赏识的下属才会使用的称呼,“你做得很好”
他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璟宣,那里面有赞赏,更有一种深沉的欣慰。林璟宣也忙站了起来。
“倭患如疥癣,反复发作,究其根源,外贼易御,内鬼难防。你这次,不仅是斩断了伸向通州的爪子,更是揪出了溃堤的蚁穴。快、准、狠,且证据确凿,让人无从指摘。这份胆识与谋略,殊为难得。”
他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丝感慨:“如今朝野上下,能实心任事、不畏豪强势家者,已是不多。你在此地为官三载,清田亩,修水利,剿匪患,桩桩件件,本官都看在眼里。此番更是顶住压力,将这通州最大的隐患连根拔起……后生可畏啊。”
他向前微微一步,压低了声音,话语却更显沉重:“此事干系重大,胡家盘根错节,背后未必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但你放心,你的背后,有本官。我已行文按察使司,此案将作为谋逆重案,由巡抚衙门直接督办。你只管将证据链坐实,天塌下来,有本官先替你顶着。”
林璟宣心头一震,他深知陆允成这番话的分量。这不仅仅是欣赏,更是毫无保留的支持,是将他纳入了羽翼之下的承诺。他撩起官袍,便要躬身行礼:“卑职多谢抚台大人信重!定不负所托”
陆允成却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下拜的动作。手掌温暖而有力,他看着林璟宣年轻却坚毅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期许。
“不必多礼。”陆允成重新望向窗外,暮色渐合,“这万里海疆,未来需要你这样的栋梁来镇守啊,好好干。”
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却仿佛比那城墙上的砖石还要沉重。林璟宣站在陆允成身侧,内心很是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