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上台阶的瞬间,方浩感觉鞋底像是碾过一块烧红的铁片,烫得他差点跳起来。他低头一看,那块焦黑的金属片已经不见了,只剩锅底裂痕像张歪嘴,冲他笑。
“这口锅还挺记仇。”他嘀咕一句,抬脚跟上队伍。
秘境内部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间竖着一块巨碑,碑面刚浮现几个字,就“啪”地一下碎成光点,散了。
“这碑有病吧?”黑焱甩了甩尾巴,“读个说明书还带自毁程序?”
墨鸦盯着阵盘,指了指碑底:“能量残留显示,有人提前动过碑文,规则被改写过。”
“改写?”方浩摸出铜镜,往碑面上一贴。镜背铭文微微发烫,碑面重新浮现出一行字:“集星成宿,以魂印契。”
字刚显完,又开始扭曲,像是被人拿毛笔涂改过,“集星”变成了“集血”,“魂印”被划掉,改成“献祭”。
“谁干的?”楚轻狂手按剑柄,“这字迹,像是血魔功的笔法。”
“还能是谁。”方浩冷笑,“那位爱洗澡的洁癖老朋友,怕是早就来踩过点了。”
黑焱蹲下,爪子划过地面符文:“不止动了碑,连地脉走向都被调过。这地方现在像个倒扣的锅,星宿能量全被压在锅底,等着谁来掀盖子。”
“那就掀。”方浩把铜镜往袖子里一塞,“老锅,准备吞脏。”
话音未落,地面“嗡”地一震,一道黑气从碑底窜出,直扑他面门。他不躲不闪,青铜鼎口一张,黑气像面条一样被吸进去,连个嗝都没打。
“干净了?”陆小舟抱着白菜,缩了缩脖子。
“暂时。”方浩拍拍鼎,“这地方被动过手脚,咱们得自己把规则掰回来。”
墨鸦忽然抬手:“等等,阵盘有反应——星宿能量分布图出来了,但……不对劲。”
他调出投影,二十八星宿本该均匀分布,现在却挤成一团,像一群抢食的鸡,全往西北角堆。
“角宿、亢宿、氐宿……都在那边。”陆小舟数着,“可心宿的火系能量,怎么跑到东边去了?”
“不是跑,是被挪的。”方浩眯眼,“有人把能量标签全换了一遍,就跟超市里把白菜贴成牛肉价一样。”
“那还采个屁。”黑焱翻白眼,“这要是一口吞错,剑齿虎当场变蘑菇我都信。”
“别急。”方浩从怀里摸出一张破破烂烂的阵图,边角缺了一块,像是被狗啃过,“上次签到得的‘缺陷阵图’,专治各种不服。”
他把阵图往空中一抛,阵图晃了晃,像片枯叶飘到星轨交汇点,突然“啪”地展开,边缘裂纹里渗出淡金色的光。
地面符文猛地一震,星宿能量的颜色开始变化——原本泛红的“心宿”火气褪成青蓝,原本发绿的“角宿”木灵转为赤金。
“修正了?”楚轻狂瞪眼。
“不是修正,是揭穿。”方浩咧嘴,“那些能量本来就是假的,全是伪装术糊的墙皮,这阵图一贴,墙皮掉了,真货露出来了。”
话音刚落,剑齿虎低吼一声,背脊突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纹路,形如北斗第二星,一闪即没。
“它吞了什么?”陆小舟惊呼。
“亢宿金气。”墨鸦盯着阵盘,“但它反应出的是角宿木灵,说明它中招了。现在阵图清除了伪装,它体内的能量回归本源,星纹觉醒了。”
“好家伙。”方浩拍了拍剑齿虎脑袋,“你这是要升天当星座?回头给你起名叫‘虎座’。”
“虎你个头。”黑焱冷笑,“这星纹位置,正好压在它旧伤上,明显是封印类符纹。谁这么缺德,拿星宿之力当封条?”
“谁缺德,谁就在里面。”方浩指了指秘境深处,“走,继续收星。”
众人分头行动,方浩带着墨鸦和陆小舟去东南角收“尾宿”水灵,楚轻狂负责西北的“奎宿”金芒,黑焱则蹲在高处盯着全局。
楚轻狂到了阵眼,掏出酒壶灌了一口:“这阵太邪门,不喝点压不住。”
他把酒壶往地上一放,醉醺醺地掏出一张图,正是那本《双修阵法图解》里的一页。他眯着眼,把图往星枢上一贴,嘴里念叨:“吉时已到,阴阳调和,给我——稳!”
星枢猛地一震,能量暴走,空中裂开一道虚影通道,像是被人用刀划开的幕布。
“糟了!”方浩抬头,看见通道里浮现出两个身影。
一老一少,背对而立,共御漫天黑影。左边那人执剑,剑锋上缠着龙纹,正是年轻时的初代宗主。右边那人披血袍,掌心凝着血河,赫然是血衣尊者。
“他们……打起来了?”陆小舟小声问。
“不。”墨鸦盯着阵盘,“能量读数显示,他们在合作。血魔功的波动和宗主的剑气完全同步,像是……同源。”
虚影中,初代宗主一剑劈开黑影,血衣尊者抬手引血河倒灌,两人动作默契得像一个人。战斗结束,血衣尊者抬起左手,似乎想拍宗主肩膀,却在半空停住——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断指?”方浩瞳孔一缩,“这伤我见过。”
“在哪?”黑焱问。
“在皇室密室那尊雕像上。”方浩低声道,“那雕像手里攥着的令牌,断裂处就是这个角度。当时我还以为是年代久远磕的。”
“现在知道不是了。”黑焱眯眼,“这两人,当年是一伙的。”
虚影渐渐消散,星枢恢复平静,楚轻狂晃晃悠悠走过来:“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搞砸个屁。”方浩盯着他手里的《双修阵图》,“你这图,哪来的?”
“拍卖会捡的漏。”楚轻狂挠头,“说是上古阵法残卷,我一看,双修?有意思,就买了。”
“双修个鬼。”黑焱冷笑,“这图是‘共鸣阵’的变体,专门用来激发记忆投影。你喝多了,把星枢当成了阵眼,误打误撞触发了秘境的记录功能。”
“记录?”陆小舟愣住,“这地方还能录像?”
“不是录像。”方浩摸着铜镜,“是因果轮回盘在工作。它把过去发生的事,用能量残痕的方式存了下来。刚才那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血衣尊者……”墨鸦低声,“当年根本不是敌人?”
“是敌人,但不是一开始就是。”方浩盯着那道消失的虚影,“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后来才反目。问题是谁动的手——是他杀了宗主,还是宗主先动的他?”
“断指是旧伤。”黑焱道,“如果是战斗所伤,两人身上都该有痕迹。可宗主身上没有。”
“所以……”方浩眯眼,“是内部出的问题。有人在他们中间,动了刀。”
楚轻狂忽然打了个酒嗝,酒壶一歪,剩下半壶酒全泼在星枢上。酒液渗入符文,星枢又是一震,地面突然浮现出一串猫爪印,从碑底一路延伸到西北角。
“这印子……”陆小舟指着,“怎么跟方宗主养的那只流浪猫一模一样?”
方浩没说话,蹲下摸了摸爪印。印记边缘微微发烫,像是刚留下不久。
“它死了。”他低声道,“十年前,城西巷子里,被车撞的。”
“可这印子……”墨鸦想说什么。
“别说了。”方浩站起身,拍了拍手,“这地方不干净,过去的事在往现在爬。”
黑焱冷笑:“你家系统老家,还挺会搞鬼。”
“不是系统。”方浩盯着铜镜,“是有人用它的规则,做了手脚。玉牌、铜镜、爪印……全在引导我们看某些画面。”
“那怎么办?”陆小舟问。
“继续走。”方浩抬脚,“谁想让我们看,我们就偏不按他的剧本演。”
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一滑,低头一看,鞋底沾了点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油,又像是干涸的血。
他蹲下,指尖蹭了蹭,凑到鼻尖一闻——
一股葱油味。
“……”
他猛地抬头,看向远处。
那口洒了汤的砂锅,还在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