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狂的右脚悬在半空,离地面还差三寸,整个人却像被抽了骨头,软塌塌地往前一扑,脸结结实实磕进土里。方浩低头看了眼,顺手把青铜鼎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可能溅起的尘土。
“跳得不错,有进步。”他点评完,转身就走,黑焱蹲在肩头,爪子里还捏着那罐橙红粉末,尾巴一甩一甩,像是在数节拍。
“走哪儿去?”黑焱问。
“找鸟。”方浩头也不回,“那批机关鸟飞得没影,残魂又提了血池,我不信它们是去约会了。”
墨鸦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片,敲了三下,又敲三下,再敲三下。铜片没响,他皱眉:“阵法失灵了。”
陆小舟抱着《菜经》,书页边缘焦黑卷起,他一脸懵:“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冒烟?”
“血月谷。”方浩停下脚步,“灵气乱得跟泡面汤似的,能用才怪。”
他把黑焱从肩上拎下来,按在地面上:“你爪子沾过四灵血土,闻过猫薄荷,对妖气路径有点天赋。别装睡,指个方向。”
黑焱眯着眼,尾巴不情愿地抽了抽,指向谷心。
“就这?”方浩挑眉。
“就这。”黑焱打了个哈欠,“再问我,我就说你欠我三条小鱼干。”
方浩默念“签到”。
【叮!签到成功,获得“夜视符(附带妖气透视)”】
符纸刚入手,青铜鼎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谁从内部敲了一锤。他低头看了眼鼎身,雷纹微微发烫,但没多想,把符贴在眉心。
眼前景象一变。
空中密密麻麻漂浮着数百具残破机关鸟,翅膀断裂,金属关节扭曲,却仍被一股无形之力缓缓牵引,朝着谷底一座石坛移动。石坛上刻满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阵法残痕。
“好家伙,集体投胎还带排队的?”方浩收回视线,“走,去坛子那儿看看,谁在搞团购式献祭。”
一行人小心翼翼靠近,楚轻狂手按剑柄,却被方浩一把拦住。
“别动。”方浩压低声音,“你剑气太冲,容易触发阵法。”
“那你让我干啥?”楚轻狂瞪眼。
“站我后面,装背景板。”方浩说着,从怀里摸出月光盒——一个平平无奇的银色小匣,专门用来装些妖兽材料,免得发臭。
刚打开盒盖,异变陡生。
盒中银光骤然涌出,如水波般扩散。四周寂静的山谷瞬间躁动。
草丛里钻出三头独角鹿,跪下了。
岩缝中爬出六只铁甲蜈蚣,趴下了。
树梢上腾起一群夜枭,翅膀一收,直挺挺栽下来,集体磕头。
百妖朝拜。
最前方,一只剑齿虎幼崽昂首而立,浑身毛发炸起,双目赤红,嘴里吐出人言:“食物,来了。”
楚轻狂剑已出鞘半寸,方浩一把按住他手腕:“别动!它背后有东西!”
幼崽脊背上,浮现出一道金色虚影——独角獠牙,背生双翼,尾巴如鞭,獠牙滴血,一双竖瞳冰冷俯视,正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穷奇。
“好家伙,幼儿园就觉醒血脉?”方浩眯眼,“还是说……被人强行催化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包绿油油的干草。
变异猫薄荷。
上一回残魂一闻就打喷嚏,这玩意儿连神魂都能呛出毛病,对付心魔,或许也行。
他指尖一弹,一小撮猫薄荷精准飞入幼崽鼻孔。
“阿——嚏!”
幼崽猛地仰头,喷出一道气流,穷奇虚影剧烈抽搐,像是被电了七百伏,紧接着“阿——嚏!阿——嚏!阿——嚏!”
连续七个喷嚏,打得它原地转圈,虚影“啪”地一声碎成金光,消散无踪。
幼崽晃了晃脑袋,眼神从赤红转为懵懂,一屁股坐在地上,爪子揉了揉鼻子,抬头看向方浩,眼神竟有几分委屈。
“你……欺负我。”它口吐人言,声音奶里奶气。
方浩差点笑出声:“我救你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幼崽张嘴一呕,吐出一枚玉简,表面沾满口水和血丝,还带着点猫薄荷的绿渣。
“拿去。”它甩了甩头,“堵我嘴的,辣死了。”
方浩接过玉简,掂了掂:“好家伙,情报还能打包吐出来?”
陆小舟凑上前:“我看看!”
刚伸手触碰,鼻孔“嗤”地喷出两道血线,整个人踉跄后退,差点栽进草堆。
“别碰!”墨鸦疾步上前,展开缺陷阵图,试图解析禁制。
阵图刚亮,忽地反噬,投影出一幕幻象——三百具尸体浸泡在猩红血池中,池心矗立一尊血衣尊者雕像,缓缓睁开眼,目光直直盯来。
墨鸦闷哼一声,阵图碎成三片。
“神识禁制太强。”他揉了揉太阳穴,“直接看,脑子会炸。”
“那就别用脑子。”方浩掏出青铜鼎,“用火。”
他将玉简扔进鼎中,取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片——龙魂陨铁,签到所得,平日当锅盖压泡菜用。
铁片一落鼎,三昧真火自燃,青焰腾起,玉简在火中扭曲,禁制符文如活虫般蠕动,最终竟缓缓变形,拼成一幅图——血衣尊者泡在浴桶里,头上顶着小黄鸭,旁边标注“沐浴流程:搓背三遍,换水,冥想,再搓背三遍”。
“……”方浩沉默两秒,“这禁制,还挺有生活气息。”
火势再旺,玉简边缘开始焦化,残缺文字浮现:
“……无垢道体之源,首取方浩三月积垢……血祭启阵,倒悬天河……三百具肉身齐备,血河成,尊者可踏第九重天……”
方浩读完,摸了摸胳膊:“我上个月确实没洗澡,但你说这是功法核心材料?那我岂不是行走的仙丹原料?”
楚轻狂脸色发青:“所以尊者追你五十年,不是因为你抢他女人,是因为……你脏?”
“准确说,是‘污垢气息能遮蔽血气’。”方浩纠正,“他觉得我三个月不洗澡,是修成了无垢道体的至高境界。”
黑焱舔了舔爪子上的猫薄荷碎屑,忽然低语:“这穷奇,中的是‘心魔蛊’。”
“啥?”方浩扭头。
“和我家祖上被《上古厨经》反噬一个味儿。”黑焱眯眼,“蛊虫以欲望为食,诱人执念越深,心魔越强。这崽子被灌了‘吞噬强者’的念头,才引动穷奇血脉暴走。”
“所以是有人故意操控?”墨鸦问。
“不然呢?”黑焱冷笑,“一只三岁幼崽,能自己画阵法、藏玉简?幕后那位,怕是连‘用屎破阵’这种骚操作都想到了。”
方浩盯着玉简残文,忽然笑了:“好家伙,尊者把我列成血池首祭,还标注‘优先采集’。”
陆小舟抹了把鼻血,弱弱举手:“那个……我能不能问一句,三月积垢……具体要多少?”
“不知道。”方浩把玉简从火里夹出来,“但我觉得吧,他要是真想要,我现场搓一个给他寄过去,附赠龙息辣椒味,让他泡澡都打喷嚏。”
楚轻狂扶额:“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方浩收起鼎,“这玉简是铁证,血池计划是真的,尊者目标是我,而且快动手了。”
他抬头看向谷外,血月高悬,银光如霜。
“但他不知道。”他咧嘴一笑,“我不仅有垢,还有猫薄荷。”
黑焱跳上他肩头,尾巴一甩:“下次见面,建议你带整包的。这玩意儿,比往生香还好使。”
方浩点头,刚要迈步,忽然停下。
青铜鼎又震了一下。
比刚才更重,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轻轻敲击内壁。
他低头,指尖抚过鼎身雷纹。
那纹路,竟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与月光盒的银光,隐隐共鸣。
“……”方浩眯眼,“你俩,认识?”
黑焱耳朵一抖,瞥了眼月光盒:“我说它像你家祖传夜壶,你信吗?”
方浩没理它,把月光盒塞回怀里,盒盖合上的瞬间,最后一只朝拜的夜枭扑腾了两下翅膀,脑袋一歪,睡着了。
“走。”方浩转身,“回宗门。”
楚轻狂快步跟上:“回去干嘛?”
“洗澡。”方浩语气平静。
众人一愣。
“不是。”他补充,“是准备反杀。”
话音未落,肩头的黑焱忽然竖起尾巴,低喝:“等等!”
方浩回头。
幼崽还坐在原地,爪子抠着地面,眼神呆滞,嘴里喃喃:“食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