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决心与启程
古宅调查遭遇古镜异变, subsequent接连不断的袭击与颠覆认知的真相,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南宫悦知原本平静的学术生活冲击得七零八落。她跟着第五枫临,暂时避入了他位于城市一隅、隐藏于重重符文之后的临时居所。
这里并非她想象中的古老宅院,而是一处充满现代极简风格的公寓,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纸张的气息,墙壁上、窗棂上,乃至一些家具的边角,都镌刻着若有若无、泛着微光的奇异纹路——那是第五枫临的手笔,是守护,也是隔绝。
连续几日的休整,并未能完全抚平南宫悦知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时常在深夜惊醒,眼前交替浮现古镜中那座被虚幻繁华包裹的破败都市、呼延梦瑶编织的美梦中亲人那完美到令人心悸的笑容、以及魇魔狰狞咆哮的可怖面孔。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与她二十多年来所认知的“现实”激烈碰撞,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都市。曾经,这是她熟悉且安心奋斗的背景板,如今,在偶尔闪动的“净瞳”视角下,她能看到那璀璨灯火之下,偶尔流淌过的、一丝丝不协调的灰色气流,看到某些行人脸上,那精致妆容或疲惫表情下,若隐若现的、如同劣质贴图般的扭曲感。“虚饰”……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痛着她的神经。这个世界,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坚实可靠。
第五枫临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不是在整理一些看似古旧残破的器物碎片,就是在特制的符纸上勾勒符文。他的动作沉稳而精准,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打磨的韵律感。偶尔,他会递给南宫悦知一杯凝神静气的药茶,或是在她因“净瞳”不自觉发动而面露不适时,轻轻点按她额侧的穴位,一股温和的力量便会渗入,缓解那看破虚妄带来的负荷。
他没有催促,只是提供了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让她自己去消化,去抉择。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透过加持了符文的玻璃窗,洒在室内,柔和了冷硬的线条。第五枫临刚刚完成一组符文的固化,室内流转的微弱光芒渐渐平息。他走到南宫悦知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感觉如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南宫悦知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还是很混乱。”她老实承认,“就像你一直生活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突然有人告诉你,这房子地基是空的,墙壁是纸糊的,外面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随时可能冲进来把一切撕碎。”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第五枫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残留的惊悸,以及一丝倔强的探究,“第五先生,你之前说的‘守真者’,‘虚饰侵蚀’,‘真我之门’……还有我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这是自逃离古宅后,她第一次主动、清晰地提出核心的疑问。
第五枫临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从内间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木匣。木匣打开,里面并非实物,而是一团氤氲的、如同水波般的光影。他将木匣放在茶几上,示意南宫悦知观看。
“言语的描述总有局限,亲眼所见,或许能让你有更直观的感受。”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一个符文,点入那团光影之中。
霎时间,光影扩散,如同全息投影般,在两人面前展开一幅幅流动的画卷——
那并非现代科技的产物,而是某种古老记录术法的显化。
南宫悦知看到了苍茫的大地上,先民们筚路蓝缕,以最质朴的方式与自然共存,敬畏天地,抒发真情。那时,有一种被称为“真源”的原始力量弥漫于天地之间,维系着万物本真的状态。而一道朦胧的、象征着“真实”与“本我”源点的门扉——“真我之门”,若隐若现地存在于某种维度,是这一切的基石。
接着,画面流转,文明开始发展,欲望与妄念也随之滋生。一些人开始追求超越界限的力量,试图剥离情感的“杂质”,或者创造完全受控的虚幻乐园,甚至渴望回归宇宙诞生前的“无”。这些极端的思想与力量汇聚,形成了一个被称为“虚无之渊”的组织。他们视真实为枷锁,视情感为缺陷,一代代传承着他们的疯狂理念,不断试图侵蚀“真我之门”,让世界陷入永恒的虚幻或绝对的虚无。
而与之对抗的,便是“守真者”。他们最初可能是领悟了本真之道的智者、匠人、行者,世代传承着守护真实、修复因“虚饰”或“虚无”之力而受损的世界脉络的职责。他们精通各种古老的技艺与符文,能够调动残存的真源之力,与“虚无之渊”进行着漫长而隐秘的战争。
画面中,出现了激烈的交锋场景:符文与邪术碰撞,真实之光与虚幻之影交织,有守真者手持法器,稳固山河;也有“虚无之渊”的成员散布迷雾,扭曲人心,甚至引动魇魔,制造灾难。
“我们所处的时代,‘虚无之渊’的活动愈发频繁和猖獗。”第五枫临的声音在画卷外响起,平静中带着凝重,“他们似乎找到了某种方法,加速了对‘真我之门’的侵蚀,或者说,对世界‘真实’基底的腐蚀。你所看到的那些‘虚饰’景象,正是现实层面开始出现‘漏洞’的体现。呼延梦瑶的幻梦,公孙魂魄的摄魂,闻人魇魔驱使的恶念,都是他们手段的一部分。”
光影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幅模糊的影像上——那是一座古朴、似乎由无数种物质、又仿佛由纯粹概念构成的巨大门扉,它巍然屹立,但门体上出现了几道清晰的裂纹,丝丝缕缕的灰暗气息正从裂纹中渗出,试图污染门扉本身。而门扉周围,有五色光团环绕,只是这光团显得黯淡且分散。
“这就是‘真我之门’当前的状况,”第五枫临指向那五色光团,“守护门扉的‘五行真源’——木之生机、火之烈情、土之厚德、金之锐志、水之智慧,在上一次大的冲击中被打散,散落隐匿于世界各地。它们的衰弱和分散,使得‘真我之门’的防御大幅削弱,也使得‘虚无之渊’的侵蚀有机可乘。”
他关闭了光影,室内恢复原状,只留下窗外渐深的暮色。第五枫临的目光落在南宫悦知身上,尤其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
“而你,南宫悦知,你身怀的‘净瞳’,并非偶然。”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确凿无疑的意味,“在守真者的古老预言中,当‘真我之门’面临重大危机时,会诞生能直视本源、看破一切虚妄的‘净瞳’持有者。这双眼睛,是寻找并引导五行真源回归的关键,是修复门扉、对抗‘虚无之渊’最核心的力量之一。你能在古镜中看到被掩盖的真实,能看破呼延梦瑶幻梦的节点,能锁定魇魔的核心,都证明了这一点。”
南宫悦知怔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民俗学研究生的外衣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而不可思议的命运?她只是一个渴望简单真实生活、对古老文化抱有好奇的普通人,为何偏偏是她?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我只是个学生,我甚至不太明白这些力量该怎么用。我想要的……不过是平静的生活,做我的研究,陪伴我的家人……”她想到了呼延梦瑶编织的那个完美梦境,那一刻的温暖与安宁,此刻想来,竟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诱惑。
第五枫临理解地看着她,眼中没有逼迫,只有坦诚:“我明白。没有人天生就该背负拯救世界的责任。‘守真者’的职责是守护,而非强迫。你有选择的权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但你也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了。‘虚无之渊’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停止行动。呼延梦瑶的幻梦,今天可以针对你,明天就可能笼罩你的亲人、朋友,乃至整个城市。公孙魂魄的摄魂术,正在悄无声息地剥夺无数人的情感,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闻人魇魔的恶念造物,随时可能造成物理上的毁灭。而这一切,最终的目标,是西门上雪所追求的‘归零’——抹除一切文明、情感、存在,让世界回归死寂的‘无’。”
“到那时,你所珍视的平静生活,你所爱的亲人朋友,你所研究的、承载着真实历史与情感的民俗文化,你所认知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南宫悦知的心上,“选择回避,或许能获得短暂的安宁,但最终,连这安宁本身,也将在‘归零’中化为乌有。”
南宫悦知沉默了。她想起调查都市怪谈时,那些被公孙魂魄摄走强烈情感后,变得麻木空洞的受害者眼神;想起在魇魔袭击中,那些被恐惧吞噬的无辜者;想起古镜中,那座被华丽“虚饰”掩盖的、真正的破败与扭曲;更想起西门上雪那隔着遥远空间投来的一瞥,那几乎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与绝望感。
逃避,真的有用吗?当灾难的阴影已经笼罩到头顶,当她在机缘巧合(或者说命运安排)下,已经窥见了这残酷的真相,她还能心安理得地退回原来的壳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那个关于“平凡生活”的美梦,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梦里有健康的父母,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顺利的学业和光明的未来,没有诡异,没有战斗,没有沉重的责任……那曾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图景。
可是,那个梦,是假的。
是由呼延梦瑶,那个意图用梦境覆盖现实、成为造物主的敌人所编织的。
沉溺于虚假的完美,就能忽略现实正在崩坏的事实吗?
她想起了第五枫临。这个沉默内敛的男人,在她遭遇危险时一次次出手相助,沉稳可靠地挡在她身前。他背负着“守真者”的传承,独自对抗着那些可怕的存在,年复一年。他没有抱怨,没有退缩,只是默默地履行着职责。他带她看真相,给她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如果她选择离开,他将独自面对这一切。面对那些诡计多端、力量强大的敌人,面对那几乎令人绝望的终极大boSS。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涌动,夹杂着恐惧、不甘,还有一丝逐渐明晰的勇气。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在那光影之下,是无数平凡而真实的生活:归家的行人,亮起灯火的窗户,嬉笑打闹的孩子,相携散步的老人……这些,就是第五枫临口中需要守护的“真实”吗?
她想起了自己研究的民俗,那些代代相传的故事、歌谣、技艺,其中蕴含的,不正是先民们最质朴的情感和对生活、对自然最真实的认知吗?如果世界被“虚饰”覆盖,被“归零”抹除,这些宝贵的真实,又将何在?
“净瞳”在她眼中微微发热,她再次看向这座城市。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去分辨那些流淌的灰色气流或扭曲的贴图,而是努力去看那灯火之下,每一个窗口后面,可能正在发生的真实故事——温暖的晚餐,亲切的交谈,独自的奋斗,悄然的思念……这些细微的、平凡的、却无比真实的瞬间,构成了这个世界的温度。
她不能失去这些。
她也不想让第五枫临独自面对那漫天的风雪。
南宫悦知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最后的犹豫和恐惧都呼出体外。她转过身,面向第五枫临,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澈与坚定。
“第五先生,”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平稳,“我想,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第五枫临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我无法假装看不到已经知晓的真相,也无法坐视我珍视的一切被那些家伙毁掉。”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逐渐变得有力,“这双‘净瞳’,如果它真的是关键,那么我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我不想再被动地等待袭击,不想再沉溺于虚假的安稳。”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如何才能修复‘真我之门’,阻止‘虚无之渊’?”
第五枫临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欣慰。他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沉稳,但语气中多了一份郑重的认可。
“寻找散落的五行真源。”他清晰地回答,“集齐它们,以其力量稳固‘真我之门’,这是当前唯一能从根本上扭转局势的方法。真源散落之地,必有异象,也必定会引来‘虚无之渊’的争夺。这条路,会充满艰难险阻。”
“我不怕。”南宫悦知斩钉截铁地说,尽管她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总比活在虚假中,等待末日来临要强。”
她伸出手,不是小女生般的柔弱,而是带着一种同盟者的郑重:“第五先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战友了。请多指教。”
第五枫临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他伸出自己的手,与她轻轻一握。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接触符文和古物留下的薄茧。
“叫我枫临即可。”他说道,这是第一次在称呼上拉近距离,“我们是同行者,亦是守护真实的同伴。彼此扶持,共渡难关。”
简单的握手,一句“同行者”,正式确立了两人之间的盟约。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激昂的誓言,但在这一刻,南宫悦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她不再是孤独地面对这个诡异的世界,她有了同伴,有了方向。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南宫悦知问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需要做一些准备。”第五枫临走向他的工作台,“真源散落之地,环境各异,且必有守护或考验。我需要准备相应的符文和器物。你也需要进一步熟悉和掌控‘净瞳’的基础运用,至少在赶路途中,要学会如何收敛它,避免不必要的负荷和窥探。”
他取出几卷空白的特制符纸和一套古朴的刻刀、颜料。“此外,我们需要确定第一个目标。五行真源之间互有感应,根据守真者残留的记载和我之前的探查,代表‘生机’的木之真源,近期在西南方向的某片古老森林区域,波动最为明显。”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摊开的一张古老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一个被茂密绿色标记覆盖的区域。“这里,云栖古林。我们的第一站。”
南宫悦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片区域在地图上显得幽深而神秘。她知道,一旦踏入,便再无回头路。前方是未知的险境,是强大的敌人,是关乎世界存亡的重担。
但她的心中,此刻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涌起一股久违的、属于探索者的好奇与斗志。民俗学研究,本就是探寻隐藏在历史与民间中的真实。而现在,她将踏上的,是一场规模更大、意义更深远的“田野调查”,调查的对象,是这个世界的本源真实。
“云栖古林……木之真源……”她低声重复着,眼中闪烁着“净瞳”不自觉激活的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地图,看到了那片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古老之地,也看到了潜藏其中的、申署名权可能布下的契约陷阱(根据大纲提示)。
“好。”她抬起头,对第五枫临露出一个虽然还有些苍白,却无比坚定的笑容,“我准备好了。”
窗外的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但公寓内,暖色的灯光亮起,映照着两人忙碌的身影。一个在精心绘制符文,准备器物;一个则在对方的指导下,尝试引导眼中那奇异的力量,学习如何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彻底咬合,缓缓转向了一条充满荆棘与光辉的道路。南宫悦知的返璞归真之路,正式启程。她将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故纸堆中寻找真实的民俗学研究生,而是要以身涉险,亲手去触摸、去守护那份弥足珍贵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