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尘埃落定,新的开始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持续了一个纪元,又仿佛只在刹那之间戛然而止。
那吞噬光线的阴阳通道缺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的褶皱,缓缓弥合,最后一丝逸散的九幽死气也在纯净的天地灵光中消弭于无形。天空,重新恢复了修仙界应有的澄澈,尽管满目疮痍的会场山脉仍在诉说着方才那场几乎倾覆世界的灾难。
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凌边·一言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和空寂。
体内那曾经无时无刻不在低语、发布着各种“夺笋”任务的系统界面,此刻已彻底沉寂,化作一片虚无。那种感觉,就像失去了一个相伴多年、虽然嘴贱但无比可靠的损友,又像是身体某一部分被硬生生挖走,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缺口。
“结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结…结束个鸦毛……”脚边,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绝鸦原本油光水滑的黑色羽毛此刻黯淡无光,像是被狂风蹂躏过的枯草,她勉强抬起小脑袋,豆豆眼都显得有些浑浊,“老娘…老娘的本源之火都快熄了……小子,下次…下次再有这种拯救世界的活儿,记得…记得加钱……”
她还想再吐槽几句,却连扑腾翅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地趴在地上,胸膛微弱地起伏着。
另一边,小林——那曾经威风凛凛,短暂觉醒麒麟真身硬撼幽冥子一击的圣兽,此刻体型缩小了数圈,变回了最初那条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黄狗模样,只是毛发失去了光泽,气息微弱,他艰难地用鼻子蹭了蹭凌边的手,发出“呜呜”的低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对食物的渴望,只有依赖和疲惫。
最奇特的是狗二,小龙与小凤。那强行分离又施展龙凤合击封印血煞尊者的代价,使得他们无法再维持双魂一体的奇妙状态。此刻,他们竟然分化成了两条幼犬!一条是眼神中带着残留中二气息的小黑狗(小龙),另一条则是目光沉静、带着些许无奈的小白狗(小凤)。两条小狗互相看了一眼,又嫌弃似的别开头,但都乖乖地趴在凌边身边,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们,都因本源受损过重,退化回了最初的灵兽形态,灵智虽存,力量却已十不存一。
“凌边。”
清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声音传来。容槿情快步走到他身边,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衣裙上沾染了点点血迹和尘土,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她蹲下身,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凌边的状态,确认他只是脱力并无严重道伤后,才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查看起三只小家伙的伤势。
“它们……本源受损极重,需要长时间的温养和天材地宝才能慢慢恢复。”容槿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心疼。这一路走来,虽然这群活宝惹祸不断,但早已是她认可的伙伴。
凌边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有些发紧。他抬头望去,只见墨渊和苏浅语正并肩而立,与四大门派、三大家族的幸存高层们交谈着。
墨渊依旧是那副邋遢老乞丐的模样,但此刻无人再敢轻视。他方才展现出的皇境实力,挥手间稳定空间、抵挡幽冥子致命攻击的风采,足以让所有人敬畏。他似乎感应到凌边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凌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中带着赞许和一丝“你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的意味。
苏浅语站在墨渊身旁,气质空灵,她看着容槿情,眼中满是欣慰。这位幻月洞天失踪已久的上代圣女,在关键时刻出手,以精妙幻术牵制千面妖姬,功不可没。她的回归,无疑将改变幻月洞天乃至四大门派的格局。
战场正在被清理。幽冥子在通道被强行补全的反噬下,遭受重创,魂体几乎溃散,最终被墨渊以**之力封印入一件古宝之中,等待日后炼化。血煞尊者被狗二双魂的龙凤合击暂时封印,此刻已被天剑宗和玄丹门的高手联手布下重重禁制,押往宗门禁地,准备集合众强者之力慢慢磨灭。而千面妖姬,则在绝鸦燃烧本源拼死一击下受了重创,趁着混乱,凭借其千变万化的神通,再次隐匿遁走,不知所踪,留下一个潜在的隐患。
此战,正道联盟虽然损失惨重,不少精英弟子长老陨落,但终究是保住了修仙界的根基。而凌边·一言这个名字,以及他那“一人一鸟二狗”的组合,不再仅仅是“老六”的代名词,而是与“救世英雄”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凌边小友,”天剑宗的宗主,一位面容肃穆、背负古剑的中年剑修,率先走了过来,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感激,“此次大劫,多亏你力挽狂澜,补全天道缺口,此乃拯救苍生之大功德!我天剑宗,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玄丹门的门主,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也是抚须点头,看着凌边的目光充满了热切:“凌小友,我观你气息虚浮,根基似有损耗,我玄丹门别的不多,滋养根基、恢复本源的丹药管够!还请务必赏光,到我玄丹门做客,老夫亲自为你开炉炼丹!”
御兽山的山主,一位身材魁梧、身上带着野兽气息的大汉,看着退化的小林和狗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前还怀疑他们偷灵兽),拍着胸脯道:“凌兄弟,你这几位伙伴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受此重创!我御兽山有万兽灵池,对灵兽恢复本源有奇效,随时为它们开放!”
就连一向与凌边有过节的陆家、言家代表,此刻也只能面色复杂地走上前,说着场面上的感谢话。陆少峰和言花语并未在此现身,或许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或许是没脸出现在凌边面前。
面对这些修仙界顶尖大佬们的热情邀请和承诺,凌边沉默了片刻。他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经脉,听着绝鸦微弱的呼吸,看着小林和狗二们依赖的眼神,最后,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疲惫但坚定的笑容。
“多谢各位前辈、宗主厚爱。”他拱了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此战能胜,非我一人之功,是墨渊前辈、苏前辈力挽狂澜,是在场所有同道浴血奋战的结果,是我的伙伴们拼死相助的结果。凌某,不敢居功。”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继续说道:“晚辈如今身心俱疲,伙伴们更是本源受损,急需静养。诸位的好意,凌边心领了。至于奖赏、高位……晚辈并无兴趣。我只想寻一处安静之地,好好调养,陪着它们恢复过来。”
这番话一出,众皆愕然。
拯救世界的泼天功劳,换来的可是无法想象的资源、地位和权势!他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容槿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并不宽阔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温柔。她早就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追求名利的人,他最初的梦想,不过是低调地苟着长生罢了。只是命运弄人,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墨渊嘿嘿一笑,灌了一口酒,对苏浅语低声道:“瞧见没?这小子,骨子里还是那个想‘苟’着的小家伙,就是命格太硬,闲不住。”
苏浅语掩唇轻笑,看向凌边的目光也带着欣赏:“真性情,难得。”
几位大佬面面相觑,还想再劝。天剑宗宗主道:“凌小友,你之功绩,若不奖赏,岂不让天下人寒心?不若你挂个客卿长老之名,享长老供奉,平日绝不打扰你清修,如何?”
凌边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宗主美意,晚辈感激。只是……晚辈散漫惯了,实在受不得约束。况且,”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伙伴,眼神柔和,“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带着它们,过几天安生日子。”
见他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好再强求。毕竟,他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而非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弟子。这份香火情,各门派家族自然是记下了,日后自有回报的方式。
……
数日后,一场简朴却规格极高的葬礼在曾经的会场附近举行,悼念在此次劫难中陨落的修士。凌边没有参加,他带着依旧虚弱的三小只,和容槿情一起,暂时住进了玄丹门提供的一处僻静别院。
别院内,灵气充裕,环境清幽。
凌边盘膝坐在蒲团上,尝试运转功法。没有了“夺笋系统”的辅助,他感觉修炼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系统消失时,那股庞大的能量不仅补全了天道,也有一部分反馈回他自身,将他的修为硬生生推到了法相境巅峰。但这境界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虚浮不稳,需要他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重新打磨、巩固。
“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凌边叹了口气,想起了系统在时,各种坑蒙拐骗……啊不,是“策略性资源优化配置”后获得的丰厚奖励,那修为可是蹭蹭往上涨。
“叽……少在那儿…唉声叹气……”绝鸦有气无力地趴在专门为她准备的柔软鸟窝里,用神识传递着意念,“没了…没了那破系统,你…你就不能修仙了?正好…老老实实…打基础……免得…根基不稳,以后…被人一巴掌拍死……”
虽然虚弱,但毒舌的本能犹在。
凌边闻言,倒是笑了:“你这乌鸦嘴,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
另一边,小林趴在一堆灵草和温养丹药旁边,鼻子耸动着,却连张嘴吃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容槿情正耐心地将丹药化开,一点点渡入他口中。
而分化成两条幼犬的小龙和小凤,则分别被放在两个铺着软垫的篮子里。小黑狗(小龙)似乎很不习惯单独一个身体,总是试图往小白狗(小凤)的篮子里爬,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吾之半身……力量……分离的耻辱……”小白狗(小凤)则一脸嫌弃地用还没什么力气的小爪子把他推开,神识传递着清晰的意念:“白痴,安静点,节省体力。”
看着这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场景,凌边心中百感交集。失去了系统,伙伴们退化,前路看似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更艰难。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一次,他不是靠着外挂,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伙伴的牺牲,众人的帮助,真正地跨越了生死难关。那份属于“凌边·一言”自己的力量,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
容槿情照顾好几小只,走到凌边身边坐下,轻声道:“它们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想要恢复,非一日之功。我已传讯回家族,调集一些温养本源的珍稀药材。”
“槿情,谢谢你。”凌边看着她,由衷地说道。这一路,若非有她在,他这个“老六”组合,恐怕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容槿情微微摇头,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她顿了顿,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凌边望向窗外悠远的天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等它们稍微好一些,能走动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去哪里?”
“不知道。”凌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洒脱,“或许找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隐居,或许四处游历,寻找能帮助它们恢复的天材地宝。天下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总之,不再掺和这些宗门争斗、天下大势了。”
他看向容槿情,眼神中带着询问:“你呢?苏前辈回归,幻月洞天需要你,容家也需要你。”
容槿情与他目光对视,没有丝毫犹豫,清冷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师尊(苏浅语)已同意我随你一同游历。她说,我的道,不在洞天闭关,而在世间行走。至于家族……我已传讯说明。父亲他们,会理解的。”
她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声音渐低:“而且……看着这几个惹祸精,没有我在旁边,你怕是管不住它们,到时候又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凌边心中一暖,忍不住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容槿情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
“也好。”凌边笑道,“有你这个‘正常’人在,我们这个队伍,总算还有点靠谱的希望。”
……
又过了半月,在三小只勉强能够自行走动,不再需要时刻靠丹药吊着之后,凌边便向墨渊、苏浅语以及各大门派辞行。
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只有寥寥数人相送。
墨渊丢给凌边一个脏兮兮的葫芦:“小子,拿着,里面是老头子我酿的‘百味酒’,没啥大用,就是喝多了能让你做个好梦,省得你老惦记着那破系统。”
凌边接过,郑重道谢。他知道,这酒绝非凡品。
苏浅语则赠予了容槿情一枚月牙形的玉佩,蕴含着她的一道幻术神通,关键时刻可保命。同时也私下给了凌边一些关于如何温养神兽本源的古籍线索。
“去吧,”墨渊摆摆手,打着哈欠,“天下之大,随处可去。记住,道在脚下,不在庙堂,也不在苟且。顺心而为,便是你的长生路。”
凌边深深一揖。
他转过身,身边是白衣胜雪、清丽绝俗的容槿情。脚边,是羽毛依旧有些黯淡、却努力昂着头试图保持“鸦皇”风范的绝鸦;是体型缩小、眼神憨厚但偶尔闪过一丝灵光的小林;还有一黑一白两条互相看不顺眼、却又不得不并肩走在一起的小奶狗(小龙、小凤)。
这一行人的组合,看起来依旧有些怪异,却透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和谐与温馨。
凌边祭出一艘普通的青木飞舟——这是他用最后一点积蓄买的,比起以前那些抢来……呃,是“战略转移”获得的飞行法宝,可谓寒酸。
飞舟缓缓升空,载着一人、一鸟、二狗,还有一位倾世佳人,穿过云层,向着远方,那未知却充满自由的天际驶去。
飞舟上,绝鸦趴在船沿,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山脉城池,有气无力地吐槽:“我说……凌小子,你就不能弄艘气派点的飞舟?这破木头片子,配得上我们救世英雄的身份吗?鸦皇我坐着都嫌掉价……”
小林用鼻子嗅着空气中断断续续飘过的食物香气(可能是下方某个城镇传来的),尾巴微微摇晃,发出“呜呜”的渴望声。
小黑狗(小龙)对着云海昂首挺胸:“嗷呜~(虽然声音还很奶)吾终将找回力量,翱翔九天!”小白狗(小凤)则冷静地趴在一旁,用神识回应:“先学会稳定走路不摔跤再说吧。”
容槿情站在凌边身边,青丝被微风拂动,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幕。
凌边操控着飞舟,感受着体内缓慢但自行运转的法力,听着耳边伙伴们虽然虚弱却依旧“活力”十足的声音,看着身旁女子安静的侧颜,心中那片因系统消失而留下的空洞,似乎正被一种更加温暖、更加坚实的东西缓缓填满。
失去了便捷的“外挂”,换回了真实的自我和毫无保留的羁绊。
失去了唾手可得的权势,换回了心心念念的自由。
这笔买卖,似乎……也不亏?
仙途漫漫,前路依旧有未知的挑战,有需要寻找的恢复机缘,或许还有潜藏的敌人(比如遁走的千面妖姬)。但此刻,凌边的心中一片宁静。
他回头看了看他的队伍——一人,一鸟,二狗,还有她。
“走吧,”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和期待,“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青木飞舟划过天际,消失在云深不知处,只留下一条淡淡的云痕,诉说着一个关于“夺笋”、关于伙伴、关于成长与选择的故事的暂告段落,以及另一个关于未来、关于长生、关于欢笑与陪伴的故事的全新开端。
尘埃已然落定,而他们的生活,正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