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幻海云巅，心魔试炼启
陨星沉渊秘境关闭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修仙界荡开层层涟漪。
凌边一行人从那个煞气弥漫、危机四伏的古战场脱身，回到暂居的洞府时，几乎个个都带着一身狼狈与满囊收获。小林身上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沾染了几处难以祛除的暗红煞斑，像是不小心打翻了砚台；绝鸦则因为过度喷吐九幽火苗，嗓子哑了三天，骂骂咧咧都变成了破锣嗓音，愈发难听；狗二小龙小凤双魂似乎因为吞噬了过多杂驳的煞气结晶，体内气息时而冲突，走路都偶尔会顺拐，一个魂想往东，一个魂偏要往西，吵得不可开交。
而凌边自己，盘坐在新开辟的静室中，周身灵力奔涌，气息较之进入沉渊前，已然浑厚了数倍不止。淬体巅峰的修为已然稳固，肌肤之下隐有宝光流转，那是《九转淬体诀》残篇与沉渊煞气共同淬炼的成果。他内视己身，能“看”到丹田气海扩大了近乎一倍，液态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溪，奔流不息。
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修为的提升是实打实的，但自沉渊深处目睹血煞尊者屠戮修士、收集精血的惨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便如同附骨之疽，隐隐缠绕在他的神魂深处。那不是煞气侵蚀，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层次的、对力量、对杀戮、对这片天地规则的…不适与疑虑。尤其是在最后动用系统技能“顺手牵羊”偷走陆少峰储物袋，并间接导致其小队成员陨落于煞灵之口后，这种不适感便愈发明显。
“夺笋系统”依旧活跃，在他成功阴了陆少峰、破坏血煞祭祀后，奖励颇为丰厚，除了实用的丹药、灵石，还给了几样稀奇古怪的符箓和一部名为《百窍敛息术》的辅助功法，似乎是《龟虽寿》的青春版。系统界面依旧那副“爱干干，不干滚，奖励照发”的贱样，但凌边偶尔会觉得，这系统似乎在引导着他，不仅仅是“夺笋”，更是在…体验，甚至是利用这修仙界的种种阴暗与争斗。
“妈的，总觉得这破系统没安好心，把小爷我往老六的不归路上越推越远。”凌边低声嘀咕，揉了揉眉心。
“嘎！你个没良心的宿主！”绝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头，虽然嗓子还哑着，但吐槽的欲望丝毫不减，“没有本鸦机智无双、火眼金睛，没有小林能吃…啊呸，是能力扛山岳，没有狗二那精分吞天兽偶尔的灵光一闪，你能有今天？还嫌弃系统？没有系统，你现在还在外门啃冷馒头呢！典型的吃饱了骂厨子，修得了仙嫌弃系统贱！嘎嘎！”
它这一番嘶哑的控诉，顿时引来了洞府另一边的响应。
“就是就是！”小林抬起巨大的爪子，舔了舔上面的煞斑，瓮声瓮气地附和，“老大，沉渊里那些烤煞狼腿可香了！没有系统任务，咱们也遇不到啊！”
狗二体内，小龙魂立刻嚷嚷：“没错！本龙一口一个，嘎嘣脆！”小凤魂冷静打断：“是‘我们’一口一个，而且大部分能量都被你用来跟隔壁那头黑熊精较劲比谁吼声大了，浪费。”
“我那是在修炼龙威！”
“是噪音污染。”
眼看二狗又要开始内部辩论，凌边赶紧举手投降：“得得得，我的错，各位功臣，是小我格局小了。”他算是明白了，跟这群活宝讲什么心境隐患、道德困境，纯属对鸦弹琴，对狗吹箫。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禁制被触动了。一道传讯符飞入，是容槿情传来的。
少女清冷的声音在静室中回荡，言简意赅地告知了两件事：其一，陆家与言家因陆少峰重伤、言花语吃亏之事，已正式向天剑宗（凌边目前挂名的散修聚集点，并非正式弟子）施压，要求严惩“凶徒”，目前宗门高层正在扯皮，让他们近期低调些，尽量不要离开洞府范围。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位于大陆极东之地的“幻海云巅”秘境，即将在半月后开启。
“幻海云巅…”凌边目光一凝，这名字他在系统的秘境简介和坊市流传的典籍中都看到过。与陨星沉渊那种煞气冲天、主打炼体与寻宝的凶险之地不同，幻海云巅更为神秘飘渺。据说那是一片存在于无尽云海之上的秘境，没有固定形态，每一次开启，其内部的规则与景象都会有所不同。但其核心考验始终如一——针对神魂与心魔。
秘境之中，幻象丛生，直指本心。修士在其中，需经历“问心之路”，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欲望与执念。成功渡过，则神魂凝练，境界稳固，甚至可能领悟到神魂攻击或防御的神通；而若失败，轻则神魂受损，修为倒退，重则心魔反噬，道基崩毁，甚至彻底沉沦于幻境，成为行尸走肉。
危险，但机遇同样巨大。对于任何志在大道的修士而言，神魂的强度都是至关重要的根基。尤其是对凌边而言，他修为提升迅猛，但穿越者的灵魂与这个世界似乎总有一层隔阂，加上近期杀戮与算计带来的滞涩感，这幻海云巅，或许正是一个梳理神魂、稳固道心的契机。
“神魂试炼啊…”凌边摩挲着下巴，眼神闪烁，“听起来就很适合‘苟’着阴人…不对，是适合磨练意志！”
“嘎！一听就好玩！”绝鸦兴奋地扑腾，“本鸦倒要看看，什么幻境能困住我这看透世情（主要是看透宿主愚蠢）的慧眼！”
小林眨巴着大眼睛，关注点依旧独特：“云海里…有好吃的云兽吗？”
狗二体内，小龙魂豪气干云：“任何幻境，在本龙的真龙之魂面前都是纸老虎！”小凤魂则谨慎分析：“根据典籍记载，幻海云巅对灵兽、妖兽的考验往往与血脉传承和原始本能相关，需加倍小心。”
容槿情在传讯符最后提到，她因在陨星沉渊中有所感悟，加之已寻得部分炼制破境丹的辅药，准备前往幻海云巅寻找最后一味主药“幻心莲”，并借此秘境锤炼神魂，为突破下一境界做准备。她并未明说邀请，但传递这个消息本身，已是一种默契。
去，还是不去？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于公，幻海云巅是快速提升神魂之力的宝地；于私，咳咳，能与容仙子再次同行，总好过面对洞里这三只活宝。更何况，还有陆家、言家的威胁在外，躲在宗门里未必安全，不如去秘境中暂避风头，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夺点“笋”。
“决定了！”凌边一拍大腿，“收拾东西，目标幻海云巅！”
“嘎！出发！”
“汪！（有好吃的吗？）”
“吼！（幻境受死！）”
“唉…（但愿这次别拆家…）”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凌边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了系统奖励的《百窍敛息术》，并将修为彻底巩固。绝鸦的嗓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嘹亮”，甚至因为九幽火苗的进一步掌控，吐槽时偶尔会带上一丝灼人心神的力量。小林身上的煞斑淡了些，体型似乎又魁梧了一圈。狗二的双魂在经过几次激烈“内部讨论”后，达成了暂时和解，约定在秘境中轮流主导身体，以免关键时刻掉链子。
出发当日，凌边一行人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借助《百窍敛息术》改换了容貌气息，混在熙熙攘攘前往极东之地的散修队伍中。越是接近幻海云巅的入口，周围的景象便越发奇异。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蔚蓝，而是渲染开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七彩光晕，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脚下的土地逐渐被缥缈的云雾所取代，行走其上，软绵绵仿佛踏在棉絮之中，需要运转灵力才能稳住身形。四面八方涌来的修士也越来越多，御剑的、乘舟的、骑着各式奇珍异兽的，一个个气息不凡，神情或凝重，或期待，或隐含傲气。
四大门派、三大家族的旗帜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天剑宗的弟子背负长剑，剑气凌然；玄丹门的门人周身萦绕着淡淡药香；御兽山的修士则与灵兽并肩而行，气势凶悍；幻月洞天的弟子最为神秘，身形在云雾中时聚时散，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容家、陆家、言家的飞舟楼船悬浮于空，彰显着世家的底蕴。
凌边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熟面孔——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陆少峰，站在陆家飞舟的船头，眼神阴鸷地扫视着人群；言花语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些许容貌，混在一群散修中，巧笑嫣然，但眼底深处那抹算计却逃不过凌边和绝鸦的眼睛。边少关那壮硕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立在陆少峰身后。
“啧，冤家路窄啊。”凌边压低斗笠，将身形隐在一团浓厚的云雾之后。
“嘎！怕什么！”绝鸦站在他肩头，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到了幻海云巅，修为优势被大幅削弱，主要看神魂强度和心境，就陆少峰那被酒色掏空…哦不，是被宿主你掏空过的身子，还有言花语那满肚子坏水的心境，进去就是送菜！本鸦看好他们第一轮就被心魔玩坏！”
小林警惕地东张西望，鼻子不停耸动，似乎在分辨云雾中是否隐藏着可食用的能量。狗二则安静地蹲坐着，小龙魂和小凤魂罕见地没有争吵，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片天地间弥漫的奇异压力，在默默调整状态。
就在这时，凌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在远离各大势力喧嚣的一处孤零零的云礁上，一个穿着破旧道袍，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腰间挂个朱红色酒葫芦的老者，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着酒。他看起来与周围紧张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误入仙家盛会的凡间老乞丐。
但凌边却心中一凛。他认得这人，正是在陨星沉渊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墨渊！那位游戏人间的皇境强者！
墨渊似乎也察觉到了凌边的目光，浑浊的老眼随意瞥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又仰头灌了一口酒，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幻海云巅，问心问道…嘿嘿，小子，带着这么一群活宝，你的心，又是什么呢？老夫倒是期待得很…”
这声音细微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凌边耳中，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这老家伙，果然深不可测！
未等凌边细想，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钟鸣，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瞬间涤荡了所有杂音。
嗡——！
刹那间，前方无边无际的云海翻涌起来，如同煮沸的开水。七彩霞光汇聚成一道横跨天地的巨大光门，门内云雾缭绕，看不清具体景象，只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又向往的神秘波动。
幻海云巅秘境，正式开启！
“秘境已开，诸位，各凭机缘！”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早已等候多时的修士们顿时如同潮水般，驾驭着各色流光，争先恐后地投向那巨大的光门。有人一马当先，瞬间没入其中；有人谨慎观望，缓缓前行；更有人试图结伴而入，却在触及光门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各自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这入口，竟有随机传送之效！
“走了！”凌边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周身灵力涌动，《百窍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带着肩头的绝鸦，与身旁的小林、狗二，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流光，混在人群末端，射向光门。
在没入光门的前一瞬，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穿越纷乱的人影，恰好看到了另一道清冷如月华的倩影——容槿情，也正驾驭着一道冰蓝色的剑光，翩然投入光门之中。
下一刻，天旋地转，时空变幻。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周围是无数扭曲的光影和呼啸而过的混乱能量流。凌边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扯出来，意识一阵模糊。肩上的绝鸦死死抓住他的衣服，鸟喙紧闭。小林低吼一声，周身泛起土黄色的光晕护住自身。狗二体内龙吟凤哕交杂，七彩光芒闪烁不定，试图稳定身形。
这传送过程，本身就是对神魂的一次初步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那股撕扯力骤然消失时，凌边双脚猛地踏上了实地。他踉跄了一下，迅速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已不再是入口处的七彩光门，也非外界那瑰丽的云海。他正站在一条狭窄、悠长、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小路上。小路悬浮于一片混沌虚无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深邃的、不断翻涌变幻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传来各种声音——有凄厉的惨叫，有诱惑的低语，有愤怒的咆哮，也有喜悦的欢笑…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情绪。
而小路的前方，没入浓雾深处，不知通向何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压抑，甚至生出种种杂念。
“嘎…这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绝鸦甩了甩脑袋，声音有些发紧，不复之前的跳脱。
小林不安地刨动着爪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狗二则直接趴伏下来，双魂似乎达成了共识，共同抵御着这股无处不在的神魂压迫。
凌边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那丝滞涩感，在这条小路上被放大了。一些早已被遗忘的、或是刻意压抑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
他明白，这就是幻海云巅的“问心之路”。
踏上去，便再无回头路。唯有直面本心，斩破虚妄，方能抵达秘境深处，获得机缘。
“都打起精神来！”凌边沉声道，目光扫过三个伙伴，“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那都是幻象！守住本心！”
说罢，他不再迟疑，抬脚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周围的雾气猛地翻涌起来，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狭窄的石阶小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现代都市街头！熟悉的钢筋水泥森林，刺耳的汽车鸣笛，还有那永远灰蒙蒙的天空…
凌边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是…他前世的世界！他内心深处，最为怀念，也最为…想要回去的地方？
一个穿着职业装，面容依稀与他前世记忆中某个重要之人相似的女子，正站在街对面，微笑着对他招手…
“回家吧…” 充满诱惑的低语，直接在他神魂深处响起。
问心之炼，开始了。
凌边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街景，那声音，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最隐秘的锁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回家……这两个字拥有着难以想象的魔力，几乎要将他整个神魂都吸摄过去。
“嘎——！”
一声尖锐刺耳的鸦啼，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扎入他的识海。剧痛让他一个激灵，眼前的都市幻象剧烈波动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起刺眼的雪花。
“凌边！你个蠢货！醒醒！” 绝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假的！是心魔！你他娘的要是在第一级台阶就栽了，本鸦以后还怎么在乌鸦界混？！嘎！”
与此同时，他感觉裤腿被用力扯动。低头一看，小林正死死咬住他的衣角，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但那双澄澈的狗眼里满是焦急，死死盯着他。另一边，狗二（此刻似乎是冷静的小凤魂主导）抬起前爪，爪尖萦绕着一丝微弱的七彩流光，笨拙却坚定地拍在他的小腿上，一股清凉之意瞬间蔓延，虽然微弱，却让他混沌的头脑又清醒了一分。
伙伴们……
凌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疼痛让他彻底摆脱了那瞬间的沉沦。他深吸一口气，那属于现代工业城市的、带着尾气和尘埃的空气幻觉瞬间消散，重新被周围混沌虚无中冰冷、带着精神压迫感的雾气取代。
眼前的都市幻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寸寸崩裂，消散无形。他依旧站在那条狭窄、悬浮的石阶小路上，第一步，才刚刚踏稳。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好险！这才第一级台阶，心魔的侵袭竟然如此直接、如此猛烈，直指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最不愿触及的执念——回家。
“谢了。”凌边声音有些沙哑，抬手摸了摸绝鸦有些炸毛的脑袋，又拍了拍小林和狗二。
“嘎！知道就好！下次再这么没出息，本鸦就……就烧你头发！”绝鸦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却诚实地往他颈窝里缩了缩，显然刚才它也吓得不轻。
凌边定了定神，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不再犹豫，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问心之路，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踏出，周围的雾气都会翻涌变幻，演化出不同的幻境。
他看到自己前世的亲人朋友在呼唤他，看到他曾经梦想的平凡生活触手可及；他也看到这一世，自己凭借“夺笋系统”大杀四方，攫取无数资源，修为一路飙升，最终屹立仙道之巅，受万人敬仰；他甚至看到容槿情褪去了清冷，对他巧笑倩兮，与他携手同游，逍遥世间……
权力、力量、美色、归属……种种欲望，种种执念，被这问心之路无限放大，化作最甜美的毒药，诱惑着他停下脚步，沉沦其中。
“假的，都是假的。”凌边在心中不断默念，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神魂上的压力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
不仅是他，他身边的三个伙伴同样陷入了各自的苦战。
绝鸦不再聒噪，它紧闭着鸟喙，周身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腾起一簇簇幽暗的火苗，那双小眼睛里时而闪过滔天的恨意，时而流露出深切的悲伤。它看到了什么？是族群覆灭的惨状？还是其他不为人知的过往？
小林则显得异常焦躁，它时而对着空无一物的雾气龇牙低吼，时而用爪子疯狂地刨抓脚下的石阶，仿佛在抵御着什么无形的攻击。是血脉中传承的战斗本能被激发？还是关乎麒麟一族的责任与宿命？
最奇特的当属狗二。它身体时而紧绷，做出扑击姿态，口中发出小龙魂那中二热血的咆哮：“区区幻象，也敢撼动本龙真魂！吼！”时而又匍匐在地，眼神变得睿智而深邃，属于小凤魂的声音冷静分析：“能量结构不稳定，核心符文在三点钟方向……不对，是诱饵。” 双魂在巨大的压力下，切换得愈发频繁，甚至开始出现短暂的混乱和争执，使得狗二的身体动作都变得有些不协调起来。
“守住心神！别被它牵着鼻子走！”凌边低喝一声，声音带着灵力，试图唤醒沉溺在各自幻境中的伙伴。
他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让绝鸦周身火苗一滞，小林刨抓的动作停了下来，狗二体内争吵的双魂也暂时休战。
绝鸦甩了甩头，恶狠狠地骂道：“嘎！差点着了道！这鬼地方，专挑痛处戳！”
小林喘着粗气，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委屈地“呜”了一声。
狗二体内，小凤魂暂时压制住躁动的小龙魂，快速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神魂强度不一，容易被逐个击破。必须联合！”
凌边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小凤魂的意思。他伸出双手，一只手按在小林宽厚的背上，另一只手抚上狗二的头顶。
“嘎！还有本鸦！”绝鸦立刻跳到他的肩膀上，用翅膀紧紧贴住他的侧脸。
一种奇妙的联系在四人（鸟狗）之间建立。并非灵力交融，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属于灵魂伙伴的羁绊在共鸣。虽然无法完全分担彼此的心魔幻境，但那切实存在的、温暖的触感，那无需言语的支撑，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锚，让他们剧烈动荡的神魂逐渐稳定下来。
凌边感到那一直萦绕在神魂深处的滞涩感，在这共同的支撑与抵抗中，似乎被磨去了些许棱角。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墨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老乞丐般的身影。
“道在脚下，不在苟且……” 他喃喃自语，原本只想着“苟住长生”、被迫“老六”的心态，悄然发生着变化。这条问心之路，拷问的不仅仅是他的执念，更是他的道心。
他再次抬眼望向迷雾深处，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虚妄。容槿情是否也在这条路的某处，独自面对着她的冰心与尘缘？苏浅语……那位幻月洞天的失踪圣女，又在这云巅深处，经历着怎样的沉沦与超脱？
“走吧。”凌边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带着一种经过淬炼的沉稳，“路还长。”
他领着重新振作起来的队伍，一步一个脚印，坚定不移地向着问心之路的深处，向着那未知的、却必须面对的“本心”走去。周围的幻象依旧层出不穷，诱惑与恐吓交替上演，但那一人一鸟二狗的身影，在混沌迷雾中，却仿佛凝聚成了一股无法被轻易摧毁的力量。
仙途漫漫，心魔砺道。幻海云巅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