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终于是停下手中动作，缓缓舒了一口气。
边上围观两个御医大气都不敢出，人家怪不得被称为神医呢，若是让他们二人来，怕是得多消耗不知道多少时间。
“没想到秦将军体内竟然断着一节剪头，难怪秦将军这些年病发的这么频繁。”缓过神来的御医惊叹道。
“秦将军一身铁骨，硬是扛了这么多年，也是不易，只不过这么多年的折磨，秦将军的身子骨怕是……”孙思邈话并未说完，不过所表达的意思已是明显。
李世民闻言，面色骤然一沉，握着那枚带血箭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出青白。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背对众人，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孙真人的意思是...叔宝他...“
孙思邈清洗着染血的动具，水面顿时泛起诡异的红晕。
孙思邈斟酌一番说道：“陛下明鉴，这箭头锈蚀十余年，铁毒已渗入骨髓。老道虽取出异物，但...“
“还有多少时日？“李世民突然转身，眼中凌厉的帝王威压让两个御医直接跪伏在地。
室内静得可怕，连昏迷中的秦琼似乎都感应到什么，眉头不安地皱起。
孙思邈轻轻按住秦琼跳动的脉搏，终是叹道：“若静养调理，或有两三年光景。”
“哎，两三年太短了。”李世民轻叹道，语气尽是可惜。
“秦将军这些年全凭一股心气撑着。如今阑尾切除，箭头取出，虽寿数有损，但往后日子不必再受钻心之痛...”
两人的谈话声并不小，紧闭的门外响起阵阵抽泣声。
“听见了吗？你父亲往后不必再受那份罪了，怀道，还不过来感谢陛下挂念，孙神医救命之恩。”
门外，秦怀道的抽泣声隐约可闻，随着秦母的话落，房门被轻轻叩响。
李世民自是明白秦夫人的意图，让秦怀道代父谢恩，也就是明确告诉府中众人，秦怀道便是秦琼的接班人，也是提前让秦怀道在自己面前露露脸。
毕竟秦琼卧榻多年不过问家事，盯着秦琼国公之位的子嗣自是不少，李世民自会给这个顺水人情。
随着李世民应允，秦怀道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臣...臣代父亲，谢陛下隆恩！谢孙神医救命之恩！”
李世民目光深沉地看着跪伏在地的秦怀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缓步上前，亲手扶起这位将门虎子：“怀道不必多礼。你父亲与朕同生共死多年，他的儿子，便是朕的子侄。”
这一扶一托之间，帝王的态度已昭然若揭。站在一旁的秦夫人暗暗松了口气，眼角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
孙思邈捋须旁观，心中了然。这位神医虽不涉朝政，却也明白李世民此举的深意——既是对秦琼的抚慰，也是对秦家下一代的期许。
“怀道今年多大了？“李世民突然问道，语气亲切如寻常长辈。
“回陛下，臣今年十七。“秦怀道恭敬作答，声音虽还带着哭腔，却已稳住心神。
“好年纪啊！”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也长得壮实，未来定是我大唐一员猛将...”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转头看向病榻。
只见秦琼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正虚弱地朝这边望来。虽然嘴唇泛白虚弱不堪，但眼中流露出的感激却胜过千言万语。
对于夫人将秦怀道推到台前，他也并无太多意见，其实秦怀道乃是次子，长子秦爱道早早便死在了战场上，不论如何排都应是秦怀道继承自己的国公之位。
自从自己卧病以来，府中的子嗣暗中斗争不断，也就秦怀道能勉强入眼，虽在长安城中名声并不怎么好，但其实并没有捅过什么篓子。
看到秦琼的表现，李世民会意对秦怀道正色道：“即日起，你暂领你父亲的亲卫，待他痊愈后再作安排。”这分明是要让秦怀道提前熟悉翼国公府的军政事务。
秦夫人闻言又要下拜，被李世民摆手制止：“嫂夫人不必如此。叔宝的功劳，朕一直记在心里。”
人前显圣完成，李世民当即便说道：“既然叔宝已经脱离险境，朕便回宫处理政务了。”
“王德，回宫后在朕的内堂中将朕珍藏的百年人参送到翼国公府，为叔宝补补身了。”
“谢陛下恩典！”秦夫人带着秦怀道再次行礼，声音里满是感激。
李世民摆摆手，转身欲走，却听床榻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陛...下...”
众人回头，只见秦琼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挽留。孙思邈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腕：“秦将军切莫激动，伤口会崩裂的。”
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榻前，握住秦琼枯瘦的手：“叔宝你还有话说？”
秦琼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酒...待臣恢复...”
“好，叔宝你好好养着，待你伤好了，朕亲自为你设宴！”
孙思邈在一旁轻咳：“陛下，秦将军至少半年内不能沾酒...”
“那就以茶代酒！”李世民爽朗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哽咽，“朕让尚食局准备最好的茶饼，再叫上知节、敬德他们，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李世民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毕竟有个不卖自己面子的孙思邈，整得还挺尴尬。
孙思邈将注意事项一一嘱咐，便跟着杨晨一起离开了。
“怀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杨驸马的救命之恩。”秦琼虚弱地说道，目光却异常坚定。
“救治咱们的不应该是孙神医吗？”秦夫人疑惑道。
“咳咳，孙神医其实很早之前便知道我的问题出在体内，可若是剖腹手术，我必死无疑。
是杨驸马发明的，才让孙神医敢做这个剖腹手术。”
秦怀道闻言一震，对于这个杨驸马，他还真是有些了解的，程处默不知道在自己耳边提了多少次了。
最令秦怀道印象深刻的是，程处默那个夯货好像说过，跟着驸马爷为宿国公府已经赚了小十万贯，自己早就羡慕了。
若是打着报恩的名号投奔，自己好像也能名正言顺地跟着杨驸马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