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团长!曹团长!俺有要事禀报!”城根下的老槐树旁,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褂的老乡拽着侦查员的胳膊,急得满脸通红,手里还攥着把挖野菜的小镢头,“俺知道一条地道,能从城里直通向西门外的乱葬岗子!是俺爹年轻时躲兵灾挖的,除了俺没人晓得!”
曹兴国刚巡查完西城墙的工事,听到喊声快步走过来,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石:“老乡,你说的地道在哪儿?能走几个人?”
老乡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就在俺家炕洞下头!洞口小,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但是深着哩,直通到西门外那片坟包后面,离鬼子的营地不到半里地!”
武参谋长眼睛一亮:“这可是条奇路!要是能利用好,说不定能给鬼子来个措手不及!”
正说着,小李骑着匹快马从西门方向奔来,翻身下马时差点摔了个趔趄:“团长!西门外驻着的鬼子查清了!是石川联队的川田武秀中佐带的一个加强中队,足足两百人!听说这川田是日军大本营高层的亲信,据说手里还攥着联队的部分补给调度权!”
“大本营的亲信?”曹兴国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敲击,“这倒是个稀罕物。”
魏奎胜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耳朵尖得像狼,刚才的话怕是全听了去,此刻正摸着络腮胡嘿嘿笑:“团长,这可是送上门的肥肉!那老乡不是说有地道吗?咱们派几个人摸过去,把这川田武秀绑了,跟石川那老小子要赎金!枪支弹药、粮食药品,少一样都不给他人!敢不答应?咱就撕票!”
赵大虎一听就来了劲,攥着鬼头刀的手“咔咔”响:“这主意中!上次截粮队没捞够,正好让川田这小子补补!我带刀队去,保证手到擒来!”
“胡闹!”曹兴国瞪了他们一眼,但眼底却没多少怒意,“川田是日军高层亲信,绑了他,石川肯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攻城更猛,城里百姓要遭殃!”
“可……”魏奎胜还想争辩,被武参谋长拉了一把。
武参谋长沉吟道:“魏奎胜的主意虽险,但未必不可行。咱们不用真撕票,只要把人扣住,就能逼着石川暂缓攻城,甚至能换些急需的物资。眼下城里粮食只够撑三天,弹药也快见底了,陈虎成那边也在催,总不能真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
曹兴国看向那老乡:“地道确实能通到西门外?有没有坍塌的地方?”
老乡拍着胸脯:“俺上个月还去看过,结实着呢!就是里头黑,得带灯笼。”
“藤本,”曹兴国转身看向不远处正在擦拭步枪的藤本,“川田武秀你认识吗?此人作战风格如何?”
藤本放下枪,眉头微蹙:“川田在陆军大学时以‘诡诈’闻名,据说他的营房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夜里起夜都有卫兵跟着,想绑他,不容易。”
“越不容易,才越值钱。”魏奎胜梗着脖子道,“只要他敢出营房,咱就有机会!”
曹兴国沉思片刻,突然道:“赵大虎,你带两个弟兄,跟老乡去看看地道,记好路线,测准时间。魏奎胜,你去查川田的作息,看看他每天有没有固定的巡查时间。藤本,你带神枪手班,从城墙上盯着西门外鬼子营地,画出川田营房的位置和卫兵换岗的规律。”
“是!”三人齐声应道,摩拳擦掌地去了。
武参谋长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曹兴国道:“真要干?”
“干!”曹兴国望着西门外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但不能叫‘绑架’,得叫‘请’。咱们‘请’川田中佐来城里做客,石川要是识相,就拿东西来换;要是不识相,这‘客人’就多住些日子。”
当天下午,赵大虎回来禀报:“地道能走!从老乡家炕洞下去,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西门外乱葬岗,出口被半扇石磨盖着,隐蔽得很!”
魏奎胜也带回了消息:“川田这小子每天天擦黑时会去营地西北角的哨所巡查,就带两个卫兵,那条路正好离乱葬岗不远!”
藤本则画出了一张详细的草图,上面标着川田营房的位置、卫兵的站位和换岗时间:“他的卫兵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枪法准,反应快,动手时必须一击制敌,不能给他们鸣枪示警的机会。”
曹兴国看着草图,手指点在乱葬岗到哨所的那条小路:“就这里动手。赵大虎带五个人,从地道过去,埋伏在路边的坟包后面。川田一到,先解决卫兵,再把他堵上嘴绑了,原路带回。藤本带神枪手班在城墙上掩护,要是有鬼子追,就给他们点名。”
“得嘞!”赵大虎咧嘴笑,“保证把川田那小子‘请’回来喝茶!”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门外的鬼子营地升起炊烟。赵大虎带着五个精挑细选的战士,跟着老乡钻进了地道。地道里又黑又潮,只能猫着腰往前走,泥土的腥气呛得人直咳嗽。
“都打起精神!”赵大虎压低声音,手里的鬼头刀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记住,不许开枪,用刀!”
城墙上,藤本和张栓的神枪手班已经就位,步枪瞄准了鬼子营地的方向。曹兴国和魏奎胜站在一旁,手里捏着汗。
“来了!”藤本低声道。
只见川田武秀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拄着指挥刀,带着两个卫兵,慢悠悠地往哨所走去。他身材微胖,走路时脑袋微微上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准备!”赵大虎在坟包后面握紧了刀。
川田刚走到小路中间,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坟包方向看。
“动手!”赵大虎低喝一声,像猛虎般扑了出去。
五个战士同时从坟包里窜出,两把刀精准地抹过卫兵的脖子,没等他们哼出声就倒了下去。川田刚要拔刀,赵大虎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个战士拿出麻绳,三两下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走!”
赵大虎扛起川田,往地道出口跑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鬼子营地很快发现了异常,枪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几队鬼子举着火把往这边追来。
“打!”曹兴国下令。
藤本和张栓同时开枪,追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应声倒下。火把瞬间灭了几个,鬼子们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
趁着这个空档,赵大虎带着人钻进了地道,石磨被重新盖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城里,川田被押到临时征用的民房里。赵大虎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川田立刻嘶吼起来:“八嘎!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绑架我,石川联队长不会放过你们的!”
魏奎胜上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老实点!到了这儿,就别摆你中佐的谱!给石川写封信,要一千条步枪、五万发子弹、两百箱罐头、五十箱药品,三天内送到西门外,不然就等着收尸!”
川田瞪着眼睛:“你们做梦!帝国军人绝不会向土八路屈服!”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赵大虎作势要拔刀。
“等等!”川田吓得往后缩了缩,“我写!我写!”
信很快写好,由一个被俘的鬼子兵送去西门外。曹兴国看着信,对武参谋长道:“石川肯定会来,但未必会按咱们的要求送东西,说不定还会带部队来抢人。”
“那咱们就将计就计。”武参谋长笑道,“在西门外设个埋伏,他要是敢来,就再敲他一笔!”
魏奎胜凑过来:“团长,这川田留着还有用不?没用的话,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留着。”曹兴国摇头,“他可是咱们手里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夜里,西门外传来消息,石川答应了条件,但要求先见人,确认川田安全。
“果然没那么容易。”曹兴国冷笑,“告诉石川,明天午时,在西门外的石桥上,他带一个卫兵,咱们带川田,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赵大虎急道:“那不是羊入虎口吗?石川肯定会埋伏!”
“他会埋伏,咱们就不会?”曹兴国看着地图,“明天让陈虎成带国军在东门佯攻,吸引鬼子注意力。咱们在石桥两侧的树林里埋伏,只要石川敢耍花样,就把他也‘请’回来!”
第二天午时,西门外的石桥上冷冷清清。石川果然只带了一个卫兵,站在桥中间,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隐约有反光——那是机枪的枪管。
赵大虎押着川田走到桥中间,曹兴国站在桥另一头,手里拿着枪。
“东西呢?”曹兴国喊道。
石川指了指桥边的几辆马车:“都在那儿,你验验。”
几个战士过去检查,回来禀报:“团长,东西都对,就是子弹少了一万发。”
“石川,你耍花样!”曹兴国怒喝。
石川冷笑:“先放人,我再补一万发子弹。”
“你当我傻?”曹兴国挥手,“把人带回来!”
赵大虎刚要押着川田转身,石川突然喊道:“动手!”
树林里的机枪瞬间开火,子弹呼啸着飞向石桥。赵大虎反应快,一把将川田拽倒在地,自己扑在他身上。
“打!”曹兴国大喊。
两侧树林里的八路军战士同时开火,埋伏的鬼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石川没想到曹兴国也设了埋伏,吓得转身就跑,卫兵被一枪打死。
“追!”
战士们冲过桥,缴获了那几辆马车的物资,还俘虏了十几个鬼子。川田被吓得面无人色,瘫在地上直哆嗦。
回到城里,看着缴获的物资,战士们个个眉开眼笑。魏奎胜拍着赵大虎的肩膀:“行啊你,这一绑,绑出这么多好东西!”
赵大虎得意地笑:“那是,也不看是谁带队。”
曹兴国看着被押下去的川田,对武参谋长道:“这只是开始。石川吃了亏,肯定会报复,让各营抓紧时间休整,准备迎接硬仗。”
“是!”
西门外,石川看着空荡荡的石桥,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弹药箱:“曹兴国!我一定要让你碎尸万段!”
他对副官吼道:“给省城发电,请求立刻增兵!我要踏平邻县,救出川田中佐!”
城里,曹兴国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日军营地,又看了看东门方向国军的阵地,眉头紧锁。三足鼎立的局面,因为川田的被俘,变得更加复杂。
“接下来,怕是更难了。”武参谋长感叹道。
曹兴国点头,却握紧了拳头:“再难,这城也得守住。”
远处传来陈虎成的喊声,他站在东门城楼上,对着这边挥手:“曹团长!晚上我请你喝酒,就用你缴获的罐头!”
曹兴国笑着挥手:“好!我带两壶老白干!”
夕阳下,两座城楼的身影在暮色中交织,像两个并肩而立的巨人。无论将来如何,此刻,他们都在用生命守护着脚下的土地。
“团长,川田那小子还骂呢,要不要堵上他的嘴?”一个战士跑来请示。
曹兴国望着城外的黑暗,淡淡道:“让他骂。等明天,他就骂不出来了。”
夜色渐浓,城里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战士们警惕的脸庞。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