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剑“凌霄”的嗡鸣尚未彻底消散,顾南周身爆发的青色帝威如潮水般向四周铺开,将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短暂逼退。然而,这片被黑雨浸透的土地,其惨烈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列阵!”顾南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波澜。
数千精锐修士反应迅捷,以顾南为中心,瞬息间结成攻防一体的战阵。各色灵光闪烁,法宝悬浮,警惕地望向四周。只是,他们的敌人,并非想象中铺天盖地的魔物大军。
视线所及,是一片死寂的荒原。粘稠的黑雨依旧从天空那道横贯千里的裂痕中不断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片片泛着诡异油光的“血脓沼泽”。原本肥沃的土地变得焦黑板结,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那是彻底碳化的草木遗骸。远处,原本奔腾的河流如今如同一条蜿蜒的墨色毒蛇,死气沉沉,散发出混合着血腥与腐烂的恶臭。
“邪卒何在?”一名巡天司的锐士低声问道,手握的长枪枪尖因紧绷而微微颤抖。这过于安静的场面,比直面千军万马更让人心悸。
顾南没有回答,他的神识早已如一张无形巨网,细致地扫过每一寸土地。突然,他眼神一凝。
就在众人前方百丈之外,一片看似寻常的阴影陡然蠕动起来。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黑暗,如影似雾,边缘不断扭曲、变形。它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却在“看”向修士阵营的瞬间,发出了一种直刺灵魂深处的尖啸!
“呜——!”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识海中炸响!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向神魂!
“小心!是神魂攻击!”一位经验丰富的帝君近卫厉声喝道,同时运转心法,护住灵台清明。
几名修为稍弱的宗门弟子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出现了刹那的涣散。他们握剑的手开始不稳,周身灵气也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凝神静气!以意守心!”顾南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帝威,瞬间抚平了部分修士识海中的波澜。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第一道“影雾”的出现,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荒原上,一片片阴影接连蠕动、升起,化作数十、上百道类似的邪卒。它们飘忽不定,时而凝聚如实质,时而散开如青烟,物理攻击落在它们身上,往往如同击中空气,穿透而过,效果甚微。唯有蕴含强烈灵能或法则之力的攻击,才能让它们发出痛苦的嘶鸣,形体略微黯淡。
“火法!试试火法!”一名火灵根修士怒吼一声,双手结印,一条炽热的火龙咆哮而出,冲向一团邪卒。
火焰掠过,邪卒发出滋滋声响,影雾翻腾,似乎受到了伤害。但下一刻,那被火焰灼烧的部位竟开始适应般泛起暗红色的光泽,对后续的火灵之力抵抗性明显增强。
“它们在适应!这些鬼东西在学习!”有人惊骇道。
顾南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战场。邪卒的攻击方式单一,除了那烦人的刺魂魔音,便是靠近之后,影雾中探出的漆黑触须,一旦接触修士护体灵光,便会疯狂侵蚀,如同跗骨之蛆,将纯净的灵气转化为污秽的“邪能”。已有几名修士不慎被触须擦中,护体灵光迅速黯淡,皮肤上留下腐蚀的黑色印记,虽被同伴及时救回,但显然已失去部分战斗力。
更令人心惊的是环境的变化。邪卒所过之处,大地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彻底化为漆黑的“死域”。空气中原本稀薄的灵气被强行排斥、转化,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邪秽能量。在这里,修士们恢复灵力的速度大打折扣,而邪卒却如鱼得水。
“帝君!东北方向三十里,有强烈的生命波动,正在急速衰减!可能是幸存者!”一名擅长感知的灵王高手突然喊道。
顾南神识立刻延伸过去,下一刻,他眼中寒光暴涨。
那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此刻正被数十道影雾般的邪卒围攻。简陋的防御工事早已被摧毁,村民们哭喊着四散奔逃,但在邪卒的刺魂魔音下,许多凡人直接七窍流血,倒地抽搐,旋即被蔓延的邪气侵蚀,化作新的脓血融入沼泽。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修为不过灵师境界,此刻却燃烧着本命精元,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灵力护罩,将十几名孩童护在身后。他手中一柄残破的拂尘挥舞得如同风车,道道微弱的灵光击退着试图靠近的邪卒,但自身已是强弩之末,口鼻不断溢出鲜血。
“孽障!休伤无辜!”老修士目眦欲裂,看着又一个村民在邪气中融化,发出悲愤的怒吼。
一道邪卒影雾如同鬼魅般绕过他的防御,直扑他身后的孩童。老修士想也不想,猛地转身,用后背硬生生挡住了那一击。
“嗤啦!”
护体灵光瞬间破碎,他的道袍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后背血肉模糊,邪气疯狂涌入。
“师父!”孩童们哭喊起来。
老修士身体剧颤,却强行站稳,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稚嫩而绝望的脸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孩子们……活下去……”
他猛地推开身边的孩童,随即逆转丹田,原本黯淡的灵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轰——!!!”
一声巨响,老修士所在的位置腾起一团混杂着灵光与邪气的蘑菇云。强烈的自爆冲击将周围数名邪卒瞬间撕碎、净化,清出了一小片安全区域。
巨大的能量波动甚至穿透了数十里的距离,传到了顾南等人所在之处。
顾南沉默着,通过神识“看”到了那悲壮的一幕。他没有说话,但握着帝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周身原本就凛冽的帝威,此刻更是如同实质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遥远帝殿深处的那面巡天镜上。通过镜面,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一处惨剧,而是整个西北边境,无数类似的情景正在上演。黑雨肆虐,邪卒过境,生灵涂炭,昔日繁华的边境重镇,如今已成人间地狱。
怒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胸中翻腾、积蓄。那不是单纯的愤怒,更夹杂着身为帝君,守护此界山河与亿万生灵的责任,以及对这些践踏生命、污秽天地的域外邪魔最深的厌恶。
“邪魔……”顾南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得能让空气冻结,“尔等……罪该万死。”
他周身青色的帝光再次暴涨,这一次,不再仅仅是逼退邪气,而是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锋锐剑意,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前方那越来越多的、如潮水般涌来的影雾邪卒。
帝剑“凌霄”感应到主人那滔天的杀意,发出一声更加激昂清越的剑鸣,剑身之上,古朴的符文逐一亮起,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战魂,于此苏醒。
“众将听令!”顾南的声音响彻战场,压过了邪卒的嘶鸣与风的呜咽,“随朕——清剿邪秽,一个不留!”
“谨遵帝令!”
数千修士齐声怒吼,之前的些许不安已被熊熊战火与同仇敌忾所取代。剑光、法术、法宝的光芒再次亮起,如同在绝望黑暗中点燃的星辰,毅然决然地撞向那无边无际的邪恶暗潮。
血战,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