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事件的惨败将王月那颗被穿越光环冲昏的头脑浇了个透心凉。
她不仅没能赚到那一百块,反而赔上了家里最金贵的白面和白糖,更让自己在整个镇上,彻底沦为了一个眼高手低投机倒把的笑柄。
回到家后,迎接她的不再是家人的吹捧和崇拜,而是王婆子那张写满了失望和刻薄的脸。
“一百块?技术入股?”王婆子坐在炕沿上,用指甲掐着虱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你是想把咱们家最后这点家底都给败光了才算完!真是个赔钱货!”
王月被说得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她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归咎于时代和工具的落后。
巨大的挫败感让她迫切地需要一场更大的的成功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一次,她将目光投向了种田文里最经典最不可能失败的项目——培育高产作物。
她不再相信那些需要精细手艺的小打小闹。她要用绝对碾压式的产量,来震撼所有人的眼球!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村里所有人家种植的红薯品种都研究了个遍。最终凭借着那点超越时代的植物学知识,她从村东头张大爷家那片贫瘠的土地里,筛选出了一种叶片肥厚根茎粗壮的优良品种。
她信誓旦旦地向全家人宣布:“就是它了!只要我们把家里所有的地都改种这种红薯,再用我神仙梦里学来的法子施肥,我保证,到了秋收,咱们家的红薯亩产至少能翻三倍!到时候别说一百块,就是一千块咱们也赚回来了!”
亩产翻三倍!
这在七十年代末如同神话般的承诺,再次点燃了王婆子和王大山心中那早已熄灭的贪婪之火。
他们决定,再信自己这个神奇的女儿(妹妹)一次!
苏念依旧是那个最愚昧听话的长嫂。
她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反而表现得比谁都积极。当王月指挥着全家人将那些长势良好的麦苗全部拔掉改种红薯藤时,苏念的傀儡替身干得最卖力,仿佛对小姑子的计划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空间里看热闹的苏念本尊看得翻白眼冷笑。
因为她知道,这种所谓的高产红薯有一个在那个年代的农业技术下根本无法克服的弱点。
它需要极高的肥料和水分来维持生长,会严重透支地力。更重要的是,因为根茎含糖量高,一旦遇到连续的阴雨天气,就极其容易感染一种毁灭性的真菌病,黑斑病。
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发作不仅会导致整块地的红薯颗粒无收,更会在土壤中留下大量的病菌,导致这片土地在未来的三到五年内都无法再耕种任何作物。
上一世王月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那一年恰好是十年不遇的大旱之年,完美地规避了黑斑病爆发的条件。
而这一世,由于蛋糕的失败,王月提前了两年种植红薯。
苏念看了一眼日历,又抬头看了看天。
黄梅天,快到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王家人在王月的带领下,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这场发家致富的伟大事业中。
王月指挥着家人用她那点半吊子的现代知识搞起了科学种植。她要求加大浇水频率,甚至说服王婆子,将家里仅有的几只老母鸡下的蛋都拿去换了化肥,一股脑地全撒进了地里。
苏念则恶趣味地让傀儡替身坚持每天给王月忙活完之后,绕道将自家按照村规分到的那一小块位于山坡上的贫瘠地,按照老农方法进行轮耕。她种上了耐旱的小米和豆子,像个最本分的庄稼人。
她的行为,在王家人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
“大嫂,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王月看着苏念那块稀稀拉拉的田地,脸上充满了优越感,“你非得守着那点老古董有什么用?等着吧,等秋收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科学的力量了!”
王婆子更是对着邻里不止一次地嘲讽:“俺家那个大儿媳,就是个死脑筋!天生受穷的命!哪像俺家小月,那可是有大智慧的人!”
时间就在这种对比和期待中一天天地过去。
王家的红薯地果然长势喜人。肥大的叶片几乎铺满了整个田埂,藤蔓也长得比别人家的粗壮一倍。王婆子和王大山每天都要去地里看好几遍,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红薯和一沓沓的大团结。
终于,秋收在即。
然而天公不作美。
一场连绵的秋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
一开始王家人还不在意。
可这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田里的积水越来越多,几乎要没过脚踝。
第四天清晨,王月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到自家地里那些原本油绿的红薯叶上,开始出现一些不祥的黑褐色斑点。
到了下午,那些斑点已经扩散开来,变成了大片大片带着腐烂气息的黑斑。整个红薯地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植物腐败的酸臭味。
“这是怎么回事?”王月慌了,她那点可怜的农业知识完全无法解释眼前的景象。
王婆子也吓坏了,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地里,刨开一颗最大的红薯。
只见那颗本该饱满结实的红薯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流出了黑色黏稠的汁液。
黑斑病彻底爆发了。
短短几天之内,王家那片承载了他们全部希望的红薯地,就彻底变成了一片散发着恶臭寸草不生的黑色沼泽。
他们不仅颗粒无收,更因为之前过度的施肥和浇灌导致地力被严重透支。经过村里老农的诊断,这片土地在未来三年之内都将彻底报废,沦为全村唯一的“绝户地”。
王家不仅破产了,他们连最根本赖以为生的土地都失去了。
当天晚上,王家那栋破旧的土坯房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败家女!你这个丧门星!我打死你!”王婆子像个疯子一样,拿着扫帚,狠狠地抽打在王月的身上,“都是你!是你把我们家给害了!什么科学!什么神仙!都是你胡说八道!现在地没了!我们一家人以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王月被打得抱头鼠窜,也哭喊着反驳,“当初是谁说我厉害的!是谁说我是大救星的!现在出了事,就全怪我一个人了?”
瘫在床上的王大山,听着外面的争吵和哭嚎,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垮掉的家,双眼无神,一言不发,像一个活死人。
而苏念则在自己的小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快乐地将自家地里收获的金灿灿的小米装进了粮袋把玩。
屋外是仇人们的互相指责和家破人亡的哀嚎。
屋内是她一个人的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