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以伤换来的战术成功,为魔宫修士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另外两只深渊领主被暂时牵制,阵线在付出不小代价后终于重新稳固。那只被顾白设计撞伤的领主秽物发出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秩序灼痕,魔气翻涌,一时竟无法立刻恢复。
然而顾白自己也并不好受。强行引动尚未完全驯服的力量,尤其是模拟魔气运行方式,对他的经脉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再加上硬抗领主一击,气血翻腾,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慑人,冰冷地扫视着战场,寻找着下一个突破口。
度法祭司看着顾白略显踉跄的身影,眼中贪婪之色更浓,但旋即被掩饰下去。他挥舞骨杖,口中吟唱声陡然高昂,一道粗大的幽光射入裂隙边缘,并非镇压,而是如同催化剂一般,让喷涌的魔气骤然又猛烈了三分!
“祭司!你做什么?!”一名魔将惊怒交加。
度法面色“凝重”,疾声道:“魔渊暴动远超预期!老夫只得行险,以毒攻毒,暂时激发魔气使其相互冲撞,方能争取时间!快!趁现在,全力击杀那受伤的领主!”
他说的似是而非,但那骤然加剧的魔气狂潮却是实打实的。剩下的两只完好领主受到刺激,更加狂暴,而那只受伤的领主则在魔气滋养下,伤口竟有缓慢愈合的趋势!
顾白心中怒骂度法老贼无耻,但此刻已无暇计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秩序之光再次凝聚,目标依旧锁定那只受伤的领主——必须在它完全恢复前,将其彻底解决!
哨站内, 妖姬通过锁魂链感受到顾白气息的紊乱和那股决死般的战意,以及度法那火上浇油的行为,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推开试图阻拦的青萝,冲出自己的静室。
“陛下!外面危险!”青萝急道。
“危险?”妖姬回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凄厉的冷笑,“留在这里,就不危险了吗?度法包藏祸心,顾白……他若死了,锁魂链反噬,我能好过?”她的话半是真言,半是给自己找的行动借口。内心深处,那股不愿再被动等待、不愿命运完全被他人掌控的不甘,已然压过了恐惧。
她不顾青萝阻拦,强行运转所剩无几的魔力,冲向哨站外墙。当她登上墙头,看到远方那如同地狱般的战场,尤其是看到顾白那渺小却倔强地一次次冲向庞大领主的身影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能看到顾白嘴角渗出的血迹,能感受到他通过锁魂链传来的、那强忍痛苦的意志。恨意依旧存在,但在此刻,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上风——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物伤其类,是一种对度法阴谋的愤怒,也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与她命运死死捆绑在一起的男人,产生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担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妖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双手结印,不顾魔核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引动体内残存的魔元,口中念诵起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这不是攻击咒法,而是一种极其耗费本源、甚至可能加剧魔核反噬的——远程魔力共鸣辅助咒!
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紫色光芒从她指尖射出,跨越空间,悄无声息地没入远方顾白的后背。这不是强大的力量灌输,而是一种类似于“润滑”和“引导”的效应,旨在帮助顾白稍微平复体内因力量冲突而躁动的气息,让他能更顺畅地调动力量。
正与领主秽物缠斗的顾白,身体猛地一颤!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温和力量悄然融入体内,虽然微弱,却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几处即将失控的力量节点,让他险些涣散的气息重新凝聚!
是妖姬?!
顾白心中巨震,百忙之中回头瞥了一眼哨站方向,正好对上妖姬那双复杂难明的眸子。有决绝,有痛苦,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她不是恨他入骨吗?为何要帮他?是为了自救?还是……
不容他细想,领主秽物的攻击已至眼前。顾白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借着妖姬这突如其来的援助,秩序之光猛然爆发,化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光矛,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只受伤领主的核心魔核!
“嗷——!”凄厉的惨嚎响彻战场,领主秽物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随即轰然炸开,化为精纯的魔气消散。
剩余两只领主见状,似乎受到了某种震慑,攻势一缓。
“撤!”顾白当机立断,下令撤退。继续缠斗下去,只会被度法当枪使,消耗殆尽。
魔宫修士且战且退,在顾白的断后下,终于成功撤回哨站防御光幕之内。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但哨站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顾白一回到哨站,便忍不住咳出一口瘀血,身形晃了晃。强行作战加上妖姬那出乎意料的“帮助”带来的心神冲击,让他伤势加重。
“顾客卿!”青萝连忙上前搀扶。
顾白摆了摆手,目光却直直看向站在不远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的妖姬。她因为强行施展咒文,魔核反噬加剧,此刻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扶着墙壁。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恨意、猜忌、不解、还有那丝刚刚诞生的、极其微妙的联系,在无声中激烈碰撞。
“为什么?”顾白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审视。
妖姬别开脸,声音虚弱却带着硬撑的冷意:“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仅此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顾白不信。但他没有戳破。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矛盾与脆弱刻进心里。
而这一切,都被暗中留意着他们的度法,以及通过特殊手段窥视着哨站内情况的苏婉清看在眼里。
度法捻着胡须,心中冷笑:“相互依存?很好,越是纠缠不清,最后剥离时才越痛苦,本源才越纯粹……”
苏婉清则看着顾白与妖姬之间那明显不同寻常的气氛,看着顾白对妖姬那探究的眼神,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酸涩感再次涌起。那个替身,和那个魔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顾白收回目光,对青萝道:“扶我回去疗伤。严密监视度法,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居所,包括……陛下。”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目光再次扫过妖姬,带着一种复杂的警告意味。
妖姬身体一颤,咬紧了下唇,没有反驳。她知道,经此一事,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缠得更紧,也更乱了。伤与缚,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新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