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文渊说出,要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主动送上一件拍品时,即便是莫凡这样,早已见惯了各种奇谋诡计的老江湖,也不由得愣住了。
“拍品?”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苏文渊那,充满了自信的脸庞,“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主动暴露自己的目标?”
“不。”
苏文渊摇了摇头,嘴角那抹充满了算计的弧度,愈发的明显。
“恰恰相反。”
“我们要暴露的,是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的假目标。”
“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我们要找还魂草和九幽玄铁,首先需要将那些同样需要此物的势力目光吸引开。那么我们就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万魂窟里面有另一样比这两样天材地宝,更加珍贵,也更加诱人的东西。”
“从而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真正致命的棋眼之上移开。”
“这,便是……声东击西。”
莫凡那眼睛里,闪过一缕璀璨的精光。
他瞬间便明白了,苏文渊这一石二鸟的毒计。
既能将水搅浑,让那隐藏在暗处的幽灵棋手,都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意图。
又能借着这场,由自己亲手点燃的大火,去仔细观察每一个势力在面对,这块假饵之时所暴露出的真实实力与底牌。
“好计策。”
莫凡忍不住抚掌赞叹。
“以假乱真,瞒天过海。你这小子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不过……”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提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什么样的拍品,才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各方天骄,都为之疯狂?”
“寻常的神兵利器,或是天材地宝,恐怕还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当然。”
苏文渊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向了莫凡那只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关义肢。
脸上露出了一个让莫凡,都感到有些心惊肉跳的笑容。
“还有什么,能比一件来自上代墨家钜子大弟子之手,足以媲美洞天福地境强者的机关战偶的制作图纸,更加诱人呢?”
“你……。”
莫凡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愤怒之色。
他如同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般,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的体内轰然爆发。
“小子,你在找死。”
他盯着苏文渊,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是他耗费了半生心血,是他毕生道之所系的最高杰作。
其价值,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而眼前这个刚刚与自己,达成了盟约的小子,竟敢将主意打到它的头上?
然而——
面对着,莫凡那足以让山峦都为之崩塌的恐怖威压。
苏文渊稳坐如山。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平静地迎向莫凡那充满了杀意的目光,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舍不得战偶,又怎能搅的动万魂窟深处的的风云呢?”
“况且……”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更加高深莫测的笑容。
“谁说我们要给的,就一定是真的?”
……
莫凡身上那恐怖的杀意,瞬间一滞。
他看着苏文渊那充满了自信与狡黠的脸,那颗早已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了原地,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文渊,沉声问道:
“你,此话何意?”
“很简单。”苏文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们要拍卖的,并非是那完整的天工战偶图纸。”
“而是一张残缺的,甚至是假的图纸。”
“一张足以以假乱真,让天下间,除了您之外,任何一位机关大师,都看不出破绽的……假图纸。”
“这不可能。”莫凡想也不想,便断然否决,“天工的设计,涉及到了上万个精密零件的联动,其核心的能量中枢,更是采用了早已失传的上古墨家符文。”
“其复杂程度,远超当世任何机关术。想要在短短几天之内,伪造出一份,连那些宗师级的机关师,都看不出破绽的假图纸,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只是单纯的伪造,自然不可能。”苏文渊点了点头,“但若是我们换一种思路呢?”
“什么思路?”
“拆分与重组。”
苏文渊的眼中思索之色一闪。
“前辈,您只需要将那完整的天工图纸,拆分成数个核心的部分。”
“例如,动力系统,传动系统,武器系统等等……”
“然后,再将其中最不重要,也最容易被替代的那个部分,例如……外装甲系统的图纸,拿出来作为拍品。”
“再在其中加入一点您的一点感悟或者墨家上古传承的一些道的韵味”
“同时,”他看着莫凡,缓缓地抛出了自己真正的杀手锏,“我们再对外放出风声。就说这是一份从某处上古遗迹之中,偶然得到的,残缺的上古机关战偶图纸。其余的部分则散落在失落之地外的,各大险地之中。”
“而其中,最核心的动力中枢图纸,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便是……”
“……万魂窟。”
“而前辈,只须将改造以后的核心图纸,过几日偷偷放在万魂窟最深处,布置好陷阱。等待那些人被吸引过去,我们再偷偷取九幽玄铁与还魂草。”
这一套环环相扣,虚虚实实的连环计。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莫凡的脑海之中。
让他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谈笑之间便布下了一个,足以将天下失落之地所有势力,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惊天大局的少年。
那颗早已因为见惯了风浪,而变得古井无波的心,涌起了一股名为叹服的情绪。
这小子……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这究竟是引来了一个盟友,还是招来了一个比这棋局之上所有势力,都还要更加可怕的黑手?
“如此一来,”苏渊没有理会,莫凡那见了鬼一般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完善着自己的计划,“我们便能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
“其一,我们抛出的外装甲图纸,本身便具有极高的价值,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这场拍卖会变得名正言顺。”
“其二,图纸残缺的说法,既能完美地解释,我们为何会舍得将如此珍贵的宝物,拿出来拍卖。又能将所有人的最终目标,都引导向我们真正想让他们去的……万魂窟。”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我们甚至可以在这份外装甲的图纸之上,悄悄地留下一个只有您才能看得懂的后门。”
“届时,无论谁拍得了这份图纸,只要他敢将其实体化。那么他耗费了无数心血与资源,打造出的那具强大的机关战偶,便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为我们手中最锋利,也最听话的刀。”
……
苏文渊这充满了魔鬼般诱惑的,最后一番话说完。
莫凡那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石塔之顶,显得是如此的清晰可闻。
他沉默了。
他那颗属于墨家传人,充满了兼爱与秩序的道心,正在与那颗属于复仇者与理想家的、充满了疯狂与不甘的野心,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他知道,一旦自己答应了这个计划。
那便意味着,他将彻底背离,自己坚守了上百年的墨者之道。
他将变成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阴谋家。
但是……
一想到自己那,被尘封了无数岁月,至今仍无法实现的宏伟蓝图。
一想到自己那被同门师弟误解,被整个宗门抛弃的无尽屈辱。
一想到那盘踞于万魂窟深处,夺走了自己手臂,更夺走了自己毕生希望的九幽玄铁。
他那早已冰封了许久的血液,便再次不受控制地沸腾了起来。
良久。
良久。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在夜色中的眼睛凝视着苏文渊。
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足以决定未来走向的字。
“小子……”
“你赢了。”
“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了一丝属于技术宅独有的狡黠与自信,“想要骗过天下英雄,光有谋还不够。”
“你还需要绝对的技术。”
他那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关义肢,在自己的胸口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他的胸膛之上竟裂开了一个暗格。
从中取出了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玉简。
“这里面记录的,并非是战偶的图纸。”
他看着苏文渊,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而是老夫耗费了三十年心血,根据上古墨家典籍所复原出的,一门早已失传了的禁术。”
“其名为——”
“……天机百变。”
“此术可在不改变,核心构造的前提下,将任何一种机关造物,都幻化出上百种不同的形态与功用。足以让天下间任何自诩为宗师的机关师,都看得眼花缭乱,难辨真伪。”
“用它来伪造那份外装甲图纸……”
他将玉简抛给了苏文渊,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傲然的弧度。
“……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