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聚义厅。
今日的聚义厅,与往日截然不同。
庄严肃穆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与暗流。
厅内人头攒动,一百单八位大小头领,依照各自在山寨中的地位、功劳、声望,大致分列左右,济济一堂。
这是梁山自宋江继任寨主以来,首次如此正式地齐聚所有头领,其目的,不言而喻——排定座次,明确尊卑。
宋江端坐于昔日晁盖的虎皮交椅之上,身穿簇新袍服,面容肃穆,眼神扫过下方众头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得意满与审视。
吴用立于其身侧,羽扇轻摇,目光低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让人看不透其心中所想。
林冲、秦明、花荣等马军骁将立于左侧前列;阮氏三雄、李俊等水军头领居于其侧;石墩、杜迁、宋万等亦各有位置。
而新上山的卢俊义,因其名望武艺,被暂时安排在右侧首位,仅次于宋江的位置,但其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关胜、呼延灼、董平等原朝廷降将,亦被安排在显眼位置。
厅内气氛微妙。
有功勋卓着的旧人,有心怀各异的新人,有坚定支持宋江者,亦有心存“北望”理念,对当前路线暗自不满者。
这排座次,绝非简单的论功行赏,更关乎未来梁山的权力格局、资源分配,乃至理念走向。
宋江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声音回荡在厅内:
“诸位兄弟!自我梁山聚义以来,四方豪杰来投,如今已有一百单八位头领,此乃上天所赐,合当大兴!”
“然,山寨日益壮大,不可无规矩方圆。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依据过往功劳、各自本事,并考量山寨未来所需,排定座次,明确职司,使我梁山上下有序,如臂使指,方能成就大业!”
他话音刚落,刘三便迫不及待地出列,高声附和:
“寨主哥哥所言极是!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早该如此了!宋公明哥哥仁义无双,智勇双全,当为山寨之主,总揽全局!吴用军师神机妙算,当为军师,参赞军机!卢俊义员外名满河北,武艺超群,当为副寨主,辅佐哥哥!”
这番说辞,显然是早有准备,要将宋江、吴用、卢俊义的核心地位敲定下来。
不少人纷纷点头称是,尤其是一众宋江的亲信和新上山的,渴望明确地位的降将。
然而,林冲却微微皱眉,沉声道:
“排定座次,自无不可。然,梁山非一人之梁山,乃众兄弟之梁山。座次高低,当以对山寨贡献、自身武艺德行,以及……所持理念为准绳,方能让众兄弟心服口服。”
他话语中虽未明言,但“所持理念”四字,却让不少人心中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宋江。
阮小七更是心直口快:
“林教头说得对!咱们梁山当初可是立了‘北望’旗号的!排座次,也得看看是不是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顿时一僵。
宋江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
他正欲开口,吴用却抢先一步,羽扇轻抬,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教头、阮小七兄弟所言,确有道理。梁山兄弟,理念同心,方能其利断金。”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
“然,今日排座,首要在于明确职司,稳定大局。理念之辨,关乎长远,需待山寨根基稳固之后,再行深入探讨,方是稳妥之道。眼下若因此事争执不休,徒耗心力,反让外人看了笑话,非智者所为。”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林冲等人的关切,又强调了“大局稳定”,将理念之争暂时压了下去,表面上是在打圆场,维持了厅内不至于立刻分裂的局面。
林冲、阮小七等人见吴用发话,虽心有不甘,但暂时按下,不再多言。
他们信任吴用的智慧,也明白此刻并非摊牌的最佳时机。
就在众人以为排座次将按部就班进行下去之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自九幽地底传来,震得整个聚义厅都微微摇晃!
厅外,靠近金沙滩方向的天空,骤然间风云变色,乌云汇聚,道道诡异的紫色电蛇在云层中穿梭!
“怎么回事?!”
“地动了?!”
厅内众头领皆是大惊,纷纷起身,警惕地望向厅外。
宋江亦是霍然站起,脸色惊疑不定,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吴用。
吴用眼中亦是“惊愕”,但细看之下,那惊愕深处,却藏着一丝了然与冰冷的锐利。
他低声道:“哥哥,此等异象……恐非寻常。”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名小喽啰连滚爬爬地冲进厅来,面无人色,指着外面,结结巴巴地喊道:
“报——报寨主!各位头领!金……金沙滩边,那块……那块巨大的卧牛石……它……它自己裂开了!里面……里面飞出一道金光,直冲云霄!还……还有东西在下面!”
“什么?!”
众头领闻言,更是骇然。
宋江强作镇定道:“诸位兄弟,随我一同前去查看!”
众人涌出聚义厅,直奔金沙滩。
只见那块不知在此矗立了多少年月的巨大卧牛石,此刻已然从中裂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处霞光隐隐,异香扑鼻(实为某种特制香料燃烧所致)。
而天空中,乌云与紫电正缓缓散去,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为了昭示此地的神异。
几名胆大的头领上前,从石洞中小心翼翼地抬出了一物。
那是一块巨大的、非金非玉、不知是何材质的黑色石碑,碑面光滑如镜,上面却以某种古老而玄奥的文字,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以及对应的星辰名号!
“天魁星……呼保义……宋江!”
“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
“天机星……智多星……吴用!”
“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
……
从上至下,一百零八个名号,对应天罡地煞星辰,排列得整整齐齐!
宋江、卢俊义、吴用之名,赫然位列前三!
而林冲,位列天雄星,第六位。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地煞星中靠前,石墩亦在其中,位置不算太高,亦不算太低。
更为关键的是,所有排名靠前、被赋予重要天罡星号的头领,几乎都是宋江一系,或是在其“替天行道、等待招安”路线上态度明确之人!
而明确秉持“北望”理念的林冲、阮氏兄弟等,排名虽未刻意打压至末流,却也绝无可能进入核心决策圈。
“石碣天文!这是上天注定我等一百单八人,上应星宿,合当聚义啊!”
吴用第一个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石碑前,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激动与颤抖。
“此乃天命所归!天命不可违啊!”他跪下的瞬间,目光极其隐晦地与人群中的石墩接触了一下,闪过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深意。
宋江也立刻跪倒,对着石碑连连叩首,泪流满面:
“宋江何德何能,竟蒙上天如此眷顾,位列群星之首!必当恪尽职守,带领众兄弟,替天行道,不负上天厚恩!”他心中狂喜,对此“天意”深信不疑,认为是自己“诚心”感动上苍,更是铁鸦军背后运作成功的明证。
刘三、杜迁、宋万等大批头领,见如此“神迹”,又见宋江、吴用如此,哪还有半分疑虑,纷纷跪倒,山呼“天命所归”!
林冲、阮氏兄弟等人,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们不信这是什么狗屁天命!
石墩更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石碑之上,以及刚才的天地异象中,蕴含着何等庞大而扭曲的幽能波动!
那绝非自然之力!这分明是铁鸦军动用了某种他们难以理解的权限和力量,强行干涉现实,制造出的“神迹”!
而吴用军师……他为何……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几乎要按捺不住之时,吴用起身,转向众人,语气沉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
“诸位兄弟!天意已现,星宿已定!此乃我梁山莫大机缘!然,天意昭昭,亦在人心!我等既受天命,更当时时自省,所作所为,是否真能上应天心,下安黎庶?是否真能不负这‘替天行道’之名,而非……徒有其表?”
他这番话,看似在强调顺应天命,实则将“天心”、“黎庶”、“行道”之实再次提出,暗中提醒着那些尚有清醒头脑的人。
在吴用看似“顺应天命”的引导和宋江的表演下, “石碣天文”迅速被坐实为梁山合法性的最高来源。
排座次之事,再无任何明面上的争议。
一切,都按照那石碑上的名号定了下来。
宋江凭借“天魁星”的身份,地位彻底稳固,无人能撼动。
“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取代了原本隐含锋芒的“望”字旗,高高飘扬在聚义厅前。
当晚,吴用秘密与石墩会面。
“军师,今日之事……”石墩迫不及待地问。
吴用脸上再无白日的激动,只剩下冷静与深邃:
“此乃铁鸦军手笔无疑。他们欲以此‘天命’锁死梁山前路,将公明哥哥彻底绑上招安战车。”
“我顺势而为,助其完成此局,有三层用意。”
“其一,令其志得意满,放松警惕,便于我等暗中行事。”
“其二,借此‘神迹’,将山寨内部所有潜藏的、心向招安或易于被蛊惑之人,彻底暴露出来,看得分明。”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吴用目光锐利,“唯有让这‘天命’以最霸道、最不容置疑的方式降临,才能让林教头、阮家兄弟,让所有真正心向‘北望’之人,彻底认清现实,打破最后一丝幻想,明白妥协与等待绝无出路!唯有另起炉灶,暗中积蓄,方是正途!”
“这石碣,是他们的枷锁,又何尝不是……点燃我等真正决心的烈火?”
石墩恍然大悟,心中对吴用的深谋远虑敬佩不已。
暗处,陈稳通过钱贵紧急传来的密报,感知着梁山方向那冲天而起、带着强烈规则束缚感的幽能波动与扭曲的“势运”,脸色凝重,却也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
他能“看”到,吴用在那“天命”罗网之下,巧妙地埋下了一根根尖刺。
“英雄排座次……好一个顺水推舟,破而后立。”
他喃喃自语。
“铁鸦军以为锁定了剧本,却不知,真正的演员,已经学会了在枷锁中起舞。”
他重新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投入体内那已如沸水般翻腾的成长之力中。
冲击Lv.4,就在此刻!
唯有获得更强的力量,才能支撑起这在水面之下,愈发汹涌澎湃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