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掠过河北平原,卷起官道上的尘土,带着野草和远处隐约的血腥气。
“陈”字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两万禁军精锐组成的行军队伍,如同一条玄色的巨龙,沉默而迅疾地向着北方挺进。
中军处,陈稳并未乘坐銮驾,而是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与普通士卒一同赶路。
他微眯着眼,感受着体内那三十二倍效率自然运转带来的、远超常人的耐力与感知,也感受着远方那越来越清晰的、冰冷而压抑的意志牵引——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正是晋州。
一骑背插红色令旗的快马,逆着行军洪流,由南至北,以不惜马力的速度狂飙而至,直至中军大纛下才被亲卫拦下。
信使滚鞍下马,脸上满是尘土与汗水,双手高高举起一个密封的铜管,声音嘶哑。
“陛下!汴梁六百里加急!张诚相公、王朴相公联名军报!”
亲卫接过铜管,仔细查验火漆无误,方才呈递给陈稳。
陈稳接过,指尖稍一用力,拧开铜管,取出了里面卷着的薄绢。
他展开军报,目光飞速扫过。
军报内容详实,条理清晰,显然是张诚和王朴的手笔。
其一,关于河北:
韩通、张永德再度凭借改进后的“扰晶盘”,成功击退刘延祚叛军数次袭扰,叛军士气低迷,短期内无力组织大规模进攻。
然,韩通特意强调,观察到叛军阵营中有新的铁鸦军人员补充迹象,故判断河北战线仍将处于僵持,急切难下,但足以牵制叛军主力。
其二,关于南唐:
使臣钟谟已正式递交国书,重申修好之意,其边境军队确已后撤百里。
王朴与张诚已代表朝廷回书南唐主李璟,准其所请,并约定互市细节。南线威胁,暂告解除。
其三,关于晋州(转自枢密院急报):
李洪与石墩联名发出求援,言北汉军使用了某种诡异的蓝色火焰,焚毁城墙,守军伤亡惨重,物资枯竭。
军报最后,是石墩那特有的、力透纸背的潦草字迹补充:“陛下!晋州军民翘首以盼!末将还能再守五日!五日后……唯有与城偕亡!”
五日。
陈稳握着军报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绢帛上冰冷的文字,在他脑海中化作了晋州城头冲天的蓝色冥火、将士染血的脸庞、以及石墩那决绝的怒吼。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天际,那里的云层似乎都带着一丝不祥的暗色。
“陛下?”
身旁的中郎将李武注意到陈稳神色的变化,低声询问。
陈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他与其他几位核心将领传阅。
很快,压抑的愤怒和紧迫感便在中军将领之间弥漫开来。
“陛下,晋州危矣!我们必须再加快速度!”一名性急的将领忍不住喊道。
“加快速度?粮草辎重如何跟上?若我军疲惫不堪地赶到晋州,恰逢城破,岂不是送上门去?”另一名较为稳重的将领提出异议。
“那难道眼睁睁看着石将军和李将军……”
将领们的争论声传入耳中,陈稳却仿佛没有听见。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当前的局势分析与那股来自北方的冰冷意志的对抗中。
军报的信息,与他之前的判断完全吻合。
刘延祚,疥癣之疾,已被韩通、张永德牢牢钉在河北。
南唐,墙头之草,已被汴梁的威势与河北的小胜暂时逼退。
真正的风暴眼,就在晋州。
铁鸦军投入了新的、更诡异的手段,他们要在那里,毕其功于一役,打断大陈的脊梁,证明所谓的“新朝”依旧无法扭转“宿命”。
他们要的,就是他犹豫,分兵,或者疲惫不堪地投入战场。
“传令全军。”
陈稳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论。
所有将领立刻肃立,目光聚焦于他。
“改变原定行军路线,取道滏口径,绕过山脉余脉,直插晋州东南。”
“命令辅兵队伍,分出三分之一,携带十日干粮,轻装简从,随主力加速。”
“其余辎重,由剩余辅兵护送,按原计划路线跟进。”
这个命令,意味着主力部队将牺牲一部分后勤保障,以换取最关键的时间。
“陛下,如此一来,我军抵达晋州后,恐无力进行长期围城或消耗战……”有将领提醒道。
“我们本来就没有长期消耗的时间。”
陈稳打断他,目光扫过众将,锐利如刀。
“此战,关键在于速度,在于一击破敌!”
“铁鸦军想在晋州与我们决战,朕便给他们决战!”
“但不是他们选择的时间,而是朕选择的时间!”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传讯给石墩和李洪!”
陈稳的声音如同金石,在初夏的原野上远远传开。
“告诉他们,坚守待援!朕,五日之内,必至晋州!”
“届时,朕要亲眼看看,是他们的冥火厉害,还是我大陈的龙旗,更能燃尽这乱世的阴霾!”
“万岁!”
“万岁!”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行军队伍的速度,陡然间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玄色的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向着那片血火交织的战场,奔涌而去。
陈稳稳坐马背,感受着体内因决断而更加活跃的“势运”气旋,与远方那冰冷的意志,隔空碰撞。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决战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