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诸伏景光此刻还有些不明所以。
众所周知，噩梦这种东西，就是要当时被惊醒，才会印象深刻。
如果噩梦过后又安稳睡去，第二天早晨醒来，反倒不会记得自己在梦中经历了什么，只会隐隐有些心悸。
诸伏景光此刻就是这种情况，还没想起自己昨晚梦见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眼睛有些生疼，伸手去揉，还有些干涩。
直到被洛寻推着出门，木然的回到自己房间浴室，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通红的眼睛和眼底的泪痕，诸伏景光脸色骤然一变。
一个又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死相划过……明明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种心有余悸的痛苦，仍旧弥漫在心头。
额头有冷汗滑落，十指攥的泛白，骨节处甚至能看到清晰的青紫色血管。
诸伏景光已经记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可梦中的那种无力、那种濒死时的窒息仍旧久久不散……
诸伏景光回想着堪堪记住的几个死相……
因为那是最为悲痛的，所以他还有一点印象。
漫天的火光、向自己倾倒而来的废墟、大量失血的窒息、浑身断骨之痛……
每一个都看不清面容。
每一个都只记得大概的场景。
肩膀忽然被人揽住，令人心安的草木气息萦绕在鼻尖，诸伏景光浑身一松，朝身后倒去。
洛寻很自然的撑住他。
“这是怎么了？”
洛寻是出来找绷带的。
昨天的半截用完了，然后他在客厅原来的位置又没有找到医药箱。
刚好研二路过，问了一句才知道，昨天被景光带到房间了。
洛寻这才找来，然后喊了几声没人应，门又开着，洛寻进来就看到诸伏景光这个样子。
诸伏景光任由自己砸在洛寻怀里，目光空洞而又悲恸。
“阿洛……”
“我做了个梦，梦到好多人都死了……”
看不清的脸……
和死亡的悲痛。
那些死的人是谁？
是自己、是研二……还是阿洛？
洛寻一听就知道，诸伏景光这是想起了昨晚做的噩梦。
“那只是个梦而已，你和研二都还好好的。”
诸伏景光口中的那几个名字，至少四个都还活着，只有那个没见过的降谷零，不知生死。
也不对，真要说起来，景光和研二也不算活着。
诸伏景光口中低喃。
“真的、活着吗……”
洛寻拉着诸伏景光摁在自己的心口，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平稳而规律。
“我还活着，你也是。”
洛寻的体温太凉，说出来没有可信度。
唯有心跳，是他现在还活着的唯一有力证明。
“那只是梦，梦已经醒了，不要担心……”
诸伏景光心口猛的刺痛，下意识的抓住了洛寻的手。
梦醒了、怎么不担心啊……
如今的一切如此虚幻，梦中的痛苦如此真实，究竟什么才是梦……
诸伏景光失神的抬手，想要去触碰对面镜中的洛寻，濒死的窒息感如影随形的缠绕着。
“梦，这也是梦……”
洛寻侧头偏向他，觉得诸伏景光这个样子很像那些生了心魔的修士。
“为什么觉得不真实。”
——为什么会生心魔。
“你觉得怎样是真。”
——要怎样破除你心魔。
洛寻平静的吐出一句话，“要见血吗？”
洛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取了一个众数的答案。
毕竟他见过的大多数堕魔的修士都嗜血。
而这一句“见血”，也不一定是字面意义上的“见血”。
就像别人问你吃饭了没有，问的也不一定是饭，馒头、面条……都可以。
所以这句话其实也可以当成洛寻在问诸伏景光，是不是有想要动手解决的人。
“——不！”
诸伏景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出声，他现在说到血，就会下意识的想起洛寻的伤。
“你还活着，这一切就是真的……”
洛寻若有所思，诸伏景光这是想要自己的魂灯？
“这样吗……”
想知道一个人是否活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立一盏魂灯。
魂火旺盛，便是生命无忧。
魂火摇曳，便是重伤垂死。
魂火熄灭，便是魂归天地。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魂灯……但是有电话啊！
想知道对方怎么样，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不过电话有时候确实会意外接不到，这里点名某个擅作主张帮他挂了景光电话的家伙。
洛寻想了想，然后开口。
“我记得你有监听器，给我一个。”
诸伏景光茫然的抬头，对上镜中洛寻的目光。
“……什么？”
洛寻与他对视。
“你不是买了监听器，搬家的时候，我看到你把那个盒子一起搬过来了，还是说没带。”
诸伏景光一怔：“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带了的意思。
洛寻把人又带到床边坐好。
这一幕与昨晚何其相似，不过昨晚是自己房间，现在是景光的房间。
“你当时买的时候，地址是我帮着填的，看到了。”
诸伏景光记起来了。
自己刚醒的那段时间，与洛寻有些生疏，而且颇有一种寄人篱下的疏离感。
有什么事情，也并不好意思去问洛寻。
买东西什么的，都是研二负责的，他只写个单子，也不愿意出门。
直到那天，在网上突然看到了监听器，忽然就觉得很想要。
哪怕失去了记忆，诸伏景光也下意识的记得要收集资料、证据。
作为卧底，想要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就要用上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洛寻回头看他，“你放哪了？”
“中间的柜门，从下往上数第三格。拉开，底下有复层。”
洛寻依言拉开那个柜子，一眼扫过，厚度果然不对。
伸手在底部摸索，片刻后随着“咔嗒”声响，洛寻取下了一个嵌在上面约莫三厘深的半匣。
同样的木材，边缘是榫卯结构，能够完美镶嵌在柜体上。
拿取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轻微的机械金属碰撞声。
洛寻心念，难怪当时请木工打柜子的时候，诸伏景光突然好奇的要学着亲自动手。
拿着东西回到诸伏景光面前，洛寻低头看着这些小铁片。
“这些都是吗？”
洛寻能察觉出这些东西的存在，但是并不细致了解类别和作用，他又用不着。
诸伏景光语速迟疑：“……方形的是监听器，圆形的是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