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郑煦言对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份打开待编辑的项目计划书,但他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在文字上。指尖在昂贵的实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暴露了他内心的烦躁与……一丝罕见的无措。
椰奶拿铁的余味似乎还隐约萦绕在舌尖,提醒着他早晨那场失败且尴尬的试探。那道紧闭的客房门,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让他无法忽视。
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僵局。
可是,该怎么做?
直接道歉?骄傲如他,那两个字重若千钧,而且,他甚至不确定该为什么道歉——是为咖啡馆的误会,是为晚宴的冷落,还是为这三年来根深蒂固的偏见?似乎每一项都值得道歉,却又显得如此苍白。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忽然灵光一现。
工作。
对,工作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他们毕竟是商业联姻,在集团事务上有着共同的利益。以此为借口,既不会显得他刻意,又能顺理成章地与她产生交集。
想到这里,他立刻坐直身体,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调出了公司内部通讯系统,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联系过的、属于楚南栀的账号。
收件人:楚南栀
主题:关于城东新能源项目规划,请至书房讨论。
内容言简意赅,公事公办,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他反复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任何歧义或可能引发她反感的字眼,才深吸一口气,点击了“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
郑煦言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房门口,耳朵似乎也微微竖起,捕捉着走廊上可能传来的脚步声。他想象着她看到邮件后,或许会不情愿,但基于“郑太太”的身份和协议里模糊规定的“必要场合需配合”,应该还是会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外一片寂静。
就在郑煦言的耐心即将耗尽,眉头越皱越紧时,电脑提示音清脆地响了一声——新邮件回复。
他几乎是立刻坐直,点开。
发件人:楚南栀
主题:回复:关于城东新能源项目规划,请至书房讨论。
内容比他的更短,只有一行字,甚至连称呼和落款都欠奉:
「婚前协议第三条第二款,不包括‘真干活’。找你的首席助理。」
郑煦言:“……”
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字,仿佛能透过文字看到楚南栀此刻那副慵懒又带着讥诮的表情,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最噎人的话。
一股郁气瞬间堵在胸口。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协议!又是那该死的协议!她现在倒是把协议条款记得清清楚楚!
“砰!”他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鼠标都跳了一下。
邮件沟通失败。这条看似稳妥的路,被她直接用协议怼了回来。
不行。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再次落向客房的方向。一种强烈的、必须要见到她、必须要打破这种局面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拉开门,大步穿过走廊,径直走到客房门口。
站定。抬手。
“叩叩叩。”敲门声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力度。
里面没有立即回应。过了几秒,才传来楚南栀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谁?”
“我。”郑煦言沉声应道。
门内又沉默了一下,然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楚南栀站在门后,身上还是那件宽松的居家服,头发随意披着,脸上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不耐烦:“有事?”
她显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郑煦言看着她这副戒备的样子,心头火起,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强行压下。他抿了抿唇,寻找着合适的切入点,目光扫过她身后房间的布局,最终,落在了……一个并不存在于此地的“借口”上。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尽量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他极少使用的、近乎商量的口吻:“关于顾轻舟……”
他想说,关于顾轻舟作为你投资代理人的事情,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之前是我误会了……
然而,他刚吐出这几个字,楚南栀的脸色就瞬间冷了下来。
她甚至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像是浸透了冰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怒意:
“郑煦言,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等离了婚,我找哪个男人,都、随、便、我!”
话音未落,她猛地向后一退,随即用尽全身力气,“砰——!!!”
一声远比上次落锁更响亮、更决绝的巨响,厚重的实木门板几乎是擦着郑煦言的鼻尖狠狠摔上!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震得墙壁仿佛都跟着嗡鸣起来。
那力道,裹挟着她积压已久的全部委屈、愤怒和对他反复提及“顾轻舟”这个名字的极致反感。
郑煦言僵立在紧闭的门外,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门板带起的疾风。耳边回荡着她那句“等离了婚”和那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他看着她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看到门后她气得发抖的身影。
这一次,他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而“离婚”两个字,从她口中如此清晰地吐出,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毫无防备的胸口。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阴沉,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
走廊尽头的光影,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