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之上，一众仆从垂首分立两侧。
芙心刚踏上甲板，众人便整齐划一的下跪行礼问安。
“夫人安！”
“大少爷、舒少爷、南少爷、君少爷、骆少爷安！”
这是顾家的飞舟，且已经算做了顾序川的嫁妆，飞舟上的奴仆们自然都是顾序川的人。
芙心被他们的称呼雷了一下，在凤渊大陆的人眼中，结契就是成婚。
但芙心不这么认为啊，现在的她还是更愿意将结契定义为不可解除的合作绑定关系。
但她也知道，跟他们解释不通，她也没必要去解释。
见身后几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芙心只得开口道：“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
闻言众人起身站好，安静的站在一旁，一副时刻等待吩咐的样子。
芙心自觉自己是客人，便也没有说话，只等着别人安排。
然后……甲板上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芙心：“……”什么意思，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视线落到了顾序川身上。
难道要她一个客人自己做主安排？
顾序川抱剑立在一旁，眉眼冷峻，面无表情。
察觉到芙心在看自己，他瞬间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芙心凑近他，开口问道：“这是你家的飞舟，你不开口安排一下吗？”
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让顾序川有些恍神，可面上依旧面无表情。
“这以后便是契主的飞舟了，你可以随意使唤他们。”
芙心：“……”这软饭她吃得猝不及防。
迅速反应过来，并决定软饭硬吃，“我不会安排，你们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我就在甲板上坐坐也行。”
说着当真打算席地而坐。
先前没注意，此刻抬头才发现，今晚的星星还挺美的。
芙心惊奇的发现，天空中的星星散发的光芒竟是颜色各异的，此刻的天幕看上去竟像是一块色彩斑斓的巨大画卷。
看着真的就这么坐在了甲板上的芙心，顾序川有些恍惚，还是一旁的舒原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忙吩咐一旁的人，“去准备房间和热水，还有饭菜。”
仆从应声而去，甲板上的众人立刻各自忙活起来。
“等等！”突如其来的女声像是给甲板上的众人摁下了暂停键，然后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说话的芙心。
顾序川更是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芙心不满意他的安排。
芙心不懂他们怎么突然那么紧张，她只是想问：“有烤肉吗？我想吃烤肉。”
闻言，甲板上快要凝固的气氛终于又活跃了起来。
负责膳食的管事忙应答道：“有的，有的，准备了烤鹿腿还有黑甲猪，夫人您看这些行吗？”
芙心倒是不挑什么肉，她只是单纯的想吃烤肉，“都可以，我不挑。”
“是，夫人稍等。”
于是，甲板上的众人立刻各自忙活起来，备膳的备膳，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
芙心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的顾序川，有些不解的问道：“顾序川，这是你家的飞舟。你为什么表现得比我还拘谨？”
再看看另外四人，他们似乎也都绷着一根弦。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你们若是想，就陪我在这看看星星，若是不想，自己去休息就行。”
骆煜初第一个坐到芙心身旁，有些高兴的说道：“契主，我陪你看星星。”
芙心冲他温柔一笑，“那就一起吧。”
其他四人没说什么，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南璟意眼疾手快，抢占芙心另一边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舒原和君沐泽对视一眼，拉着顾序川也坐了下来。
“这艘飞舟以后就是契主的，合该契主做主。”僵硬坐下的顾序川突然开口说道。
不止是这艘飞舟，还有家里为他准备的嫁妆，以及他这个人，都成了另一个人的所有物。
他以为，在契主踏上飞舟那一刻，他便失去了安排的权利。
芙心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个表面冷酷，实则内心脆弱的男人，没想到他们竟是连嫁妆都要上交的吗？
这也太惨了吧。
说起嫁妆，一旁的骆煜初接话道：“契主，我也有嫁妆，只不过要从雨安城运过来，估计过两日就会到了。”
南璟意不甘落后，“小爷……我的嫁妆也在路上了。”
舒原，君沐泽：“我们的也是。”
芙心：……这软饭不得吃到撑？
她内心挣扎一瞬，还是拒绝了她们上交嫁妆的提议，“既然是你们自己的嫁妆，便你们自己保管吧，不用交给我。”
闻言，几人却是齐刷刷的变了脸色。
舒原有些艰涩的开口问道：“契主为什么不收我们的嫁妆？”
不收嫁妆，是因为对他们不满意吗？
芙心不解，“这个嫁妆是必须要收吗？”
舒原：“对，只有契主收下嫁妆，才表示真正接纳了我们。”
芙心顿时就不纠结了，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好事。
“好吧，给我也行，暂时给你们保管着。”
听她愿意收下，几人明显都松了口气，不是不愿意接纳他们就好，不然不被契主接纳的男子，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芙心：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钱的。
安排好房间和热水的管事来到甲板上请示，“夫人，房间和热水都准备好了，您要现在沐浴更衣吗？”
芙心一骨碌从甲板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朝着那管事走去，“走吧，现在就去。”
芙心在管事的带领下，走进船舱里的一间房，目光在随处可见的奢华摆件扫过，最后落到屏风后的大浴桶之上。
仆从们退下后，芙心便准备关门，结果一回头发现身后还立着五个人形柱子。
芙心不解，“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这次率先开口的是一脸不自在的南璟意，“契……契主我来伺候您沐浴吧？”
芙心：“……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看起来一副小心拘谨的样子，怎么突然说话就这么直接奔放了。
南璟意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契主要谁伺候？”
骆煜初在一旁一脸认真的补充：“您想要我们一起也可以。”
君沐泽说了他见到芙心以来的第二句话：“随您心意。”
舒原：“……看您喜欢。”
顾序川：“嗯。”
芙心：“……”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认真的看着这几人，明明面上满是局促，却还是强装镇定凑上来的样子，有些无奈。
“你们平时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不用为了刻意讨好我凑上来。”
“虽然我们结了契，但是我并不需要你们时时刻刻围着我转，你们这样我也不自在。”
“你们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说完，便关上了门。
芙心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温度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啊啊啊……她终于还是从一个形形色色的人，变成了色色的人。
试问，五个大美人站在你门口说要进来帮你洗澡，这谁能不多想。
这澡洗得它真的正经吗？
明明他们说的只是伺候洗澡，她却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芙心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衣服，“噗通”一声跳进大浴桶，将自己埋进水里洗洗脑子里的废料。
门外五人看着紧闭的房门，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有些不明所以。
骆煜初：“契主她没事吧？”
南璟意：“契主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不选他伺候她洗澡，他可是最近刚用人偶突击练习过搓澡按摩的。
君沐泽：“她说我们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顾序川：“……那怎么办？”
四人齐刷刷看向舒原，似是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舒原第N次叹气：“……你们太心急了。先回去吧。”
以他目前对他们这位契主的了解，她与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同，有很强的边界感，并不喜欢他们刻意讨好，贸然靠近，只会适得其反，招人厌烦。
“都别守在这儿了，先回去吧。”
舒原都这么说了，其他四人也只得离开。
别看舒原温温柔柔的，却最是懂得揣测人心。
他们也怕待在此处反而遭了契主厌烦。
泡澡泡得七窍进水的芙心当然没听到这几人的话，她正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目前的状况。
上辈子哪怕她没有谈过恋爱，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换了一个世界，思想也不是一下就能转换过来的。
可是天道婚契不可解，一绑定就是一辈子。
换做是她处在他们的这个位置，会想要什么呢？
当生命、自由、人格没有一样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会想要什么？
摆脱命运吗？
摆脱不了会想要什么呢？
变得更强大，更有价值，获得更多的宠爱认可，彻底将自己变成契主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只能去争取，任何一个机会都要牢牢把握住。
如果原本的天平就是倾斜的，那么任何的手段与方式，都是值得认可的。
不过，这一切，在她这里都不成立。
她并不需要靠掌控他人的人生，来获得什么，所以，她可以给他们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