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当星灯先生与少年云沙准备离开繁华的王城商街时,他们为了遮掩身份,特意戴上了那种带有环罩纱笠的特殊帽子。这种帽子不仅能挡住他们的面容,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此时,他们随意地啃食着从街边救济点领取来的干粮,这些干粮虽然简单,但也能暂时填饱肚子。随后,他们径直走向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鹿车。这辆车周围仍然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其中还有几位警官模样打扮的人也在附近。
就在星灯先生和少年云沙逐渐靠近的时候,一位警官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主动迎上前去询问道:“请问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星灯大先生吗?”他的声音充满了期待,而他身后的众人也都纷纷伸长了脖子,满怀好奇地等待着答案,仿佛只要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就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一般。
然而,面对这样的询问,星灯先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并未给出任何回应,随即迅速登上了马鹿车,毫不犹豫地驱赶着车辆离开了现场。
看着远去的马鹿车,那位警官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辆车的样式和装饰分明很像大先生平时乘坐的那一辆啊。难道会有人胆敢冒充大先生将车领走不成!”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位一直站在车旁围观的市民忍不住开口说道:“刚才确实是他们两个人把车停在这里的。”
听到这话,警官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整个人也变得安心了许多。
自从离开王城之后,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见那辆由马鹿拉着的宝车,在一片广袤无垠、翠绿欲滴的竹海之中穿行,继续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随着夜幕的降临,四周的光线愈发昏暗,最终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寻找一个城镇中的旅店投宿才是,可星灯先生却并没有这样做。相反,他选择将马鹿停靠在一处荒无人烟的郊外,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
星灯先生转头对身旁的少年温和地说道:“云沙,今晚我们就在这辆马鹿车上将就一夜吧。”
返星少年亼尛云沙听后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对他而言,这样的安排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过去那些艰难的日子,很多时候他都是在悬崖的缝隙中瑟瑟发抖地度过漫漫长夜。他怎么也想不到,像星灯先生这样备受众人喜爱、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的人物,竟然会放弃金碧辉煌、舒适无比的王宫住所,而选择把自己置身于这荒无人烟、野兽出没的郊外树林之中。
星灯先生细心地在车内铺好了柔软的垫子,让少年云沙能够舒适地躺下。随后,他走出车外,在这片荒林里仔细检查了周围的环境,查看是否有危险的野兽踪迹和潜在的安全隐患,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地回到车上。他和少年云沙分别躺在车厢的两边,蜷缩着身体,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这样合衣睡下了。
要知道,星灯先生昨晚为了抢救黑白杀竹熊忙碌了一整夜,没有合眼。而今天又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途中还耗费心力在银盆国的王宫里救治暖霜星子公主。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他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感觉浑身的骨头就像散架了一样。所以,当他躺下没多久,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少年云沙看着身旁熟睡的星灯先生,心中满是心疼。他看着星灯先生那略显憔悴的面容,想到先生为了那么多事情奔波劳碌,还要去拯救无数生命,如今却只能在这简陋的马鹿车上休息,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啊,大先生似乎不是在拯救生命,就是在拯救生命的途中。
次日,当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星灯先生便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少年云沙,轻声说道:“你继续在车厢内睡吧,我到前边去驾车。”说完,他就起身走到了前面的驾驶位置。
如果是昨天的话,少年云沙肯定会巴不得一直躲在车厢里面,因为那时候他害怕被人认出来。然而今天情况不一样了,他有了环罩纱笠,还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这让他不再担心会被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于是,他也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坐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鎏金马鹿宝车在曙光的映照下,一路向着东方飞速奔驰。清脆悦耳的马蹄声和鹿蹄声不断响起,天色逐渐明亮起来,阳光愈发强烈,光线常常径直射入眼睛,让人眼睛被晃得有些睁不开,不过好在清晨的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眼,不至于让人太过难受。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竹海,仿佛是黑白杀的巨大游乐场。沿途所见的黑白杀,有的还沉浸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有的已经醒来,正在欢快地嬉闹;更多的黑白杀则已经开始享用新一天的食物——竹子。空气中弥漫着竹子那涩涩的清香,这种独特的气味让整个环境都充满了自然的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每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村庄和农人的身影,还有那一片片田园与溪塘。这些景象构成了一幅幅人类与黑白杀和谐共处的美丽画卷,让人不禁感叹这种和谐美好。
经过漫长的奔跑,马不停蹄地赶路,时间又慢慢临近晌午。此时,阳光从东南边照射过来,在这绿色的光影波浪之中,有一群农夫正扛着竹子行走着。由于竹子太大了,他们每个人只能扛一棵。他们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迈着结实而又灵动的步伐,嘴里唱着的是《黑白杀小调》,那悠扬的歌声在这片竹海间回荡着。
圆圆滚滚像汤团,
上山爬树真能干;
一天能吃十根竹,
十年能啃一座山。
可也听见有人说:“倘若再这样持续干旱下去,这一片片的竹山,这一望无际的竹海,恐怕都会因为缺水而干枯致死。到了那个时候,那些黑白杀们,又该依靠什么来填饱肚子呢?他们可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了啊。”
星灯先生与少年云沙急急忙忙地将携带的干粮当作午餐匆匆吃下。随后,星灯先生便把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任由它们在路边自由自在地啃食青草、饮用清泉。
星灯先生满心怜惜地对着白马和梅花鹿倾诉道:“大白呀,小白呀,还有大花、小花,让你们如此拼命地一路奔跑,实在是对不起你们呐!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却为了赶路这般劳累,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那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回应道:“我们非常清楚大先生您是在赶着去救命啊,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必须加快速度,一刻都不能耽搁。”
星灯先生内心仍旧充满了不忍,他再次说道:“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忠诚的伙伴了啊!”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禁深深地感叹起来:“世人都在夸赞我是救星,可是你们何尝不是救星呢?如果没有你们的助力,我一个人能跑多快呢?即便最终能够到达目的地,恐怕也会因为过度疲惫而瘫倒在地,那时候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拯救别人呢!”
经过短暂的休息和调整之后,他们又继续踏上了一段漫长的旅途,这是一整个下午的长途跋涉。
当他们抵达一个热闹的集镇周边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黄昏时分。星灯先生谨慎地将马鹿车停靠在一个拐弯处,那里有几棵茂盛的大树作为掩护。他神色平静,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四周的环境。随后,他微微俯下身子,用很低的声音对身旁的少年说道:“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去看。我感觉有东西在跟踪我们。”
听到这话,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脖子绷得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仿佛稍有动作就会引来未知的危险。
星灯先生见状,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少年的肩膀上,那动作里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同时也在无声地示意少年要保持安静,乖乖地待在马鹿车上不要乱动。而他自己,则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马鹿车,弯着身体,借着周围的掩体,小心翼翼地朝着西边的方向潜伏过去。
少年遵照星灯先生的叮嘱,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查看的冲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的时候,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一个轻柔的东西碰触到了自己的肩膀。这一下子让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扭过头去,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星灯先生那张熟悉的脸,原来是他回来了。
此刻,他们的身后呈现出一幅壮丽无比的画面:九个太阳正悬挂在天空中,其中八个较小的太阳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太阳,它们彼此辉映,散发出酡红色的光芒,宛如一朵盛开的巨大太阳花。这朵绚烂的“太阳花”正缓缓地从西边的天空落下,朝着连绵起伏、苍茫无际的群山之中坠去。
星灯先生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们在往哪里赶吗?”
少年云沙回道:“是往东边吧?”
星灯先生点点头:“东边,稍微偏南。”
随着夜幕的降临,鸟儿们纷纷归巢,原本喧嚣嘈杂的大地也逐渐归于宁静。之前被近处各种嘈杂声响所掩盖的河流声,此刻渐渐从东边的远方传来,那潺潺的流水声仿佛一首舒缓的乐曲,在寂静的氛围中流淌着。
星灯先生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还假装在给少年讲解关于马鹿宝车的相关知识,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很认真,就像是真的在进行一场知识传授一样。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略远处忽然传来一道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唤声,那声音带着一丝恭敬与急切,清晰地喊着:“星灯大先生!”
这一声呼唤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激起了千层浪。
星灯先生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充满敬意的称呼。他心中满是疑惑和震惊,试探性地问道:“您……可是天灥尊者?”
黑暗里,那位拥有高深修为、处于黑白杀修仙者最高境界的天灥尊者回应道:“正是在下,不才正是天灥。”
星灯先生简直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惊呆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忍不住大声说道:“天啊,这么遥远的距离,您究竟是如何跟随着我们来到这里的?”
言罢,他立即对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道:“大白、小白,大花、小花,带着云沙到路边林子里去。”
“是。”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回道,然后拉着马鹿车到了路边一个僻静处。
然后听到星灯先生往黑暗中走去的声音,“我们乘坐的马鹿车一直在不停地奔跑啊,这两天时间我们到底跑了多少路程呢?怕是有六七百里地了吧?”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尊者,您到底是凭借什么神奇的力量能够紧紧跟上我们的速度呀?”
此时此刻,坐在马鹿车上的返星少年也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他们的对话声显得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传入了返星少年的耳中。
天灥尊者缓缓说道:“在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除了大先生您进入王城的那短暂的两三个时辰,我是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去休息。为了能够紧紧跟随您,昨夜我也未曾合过眼,一直在全力追赶。”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与执着,仿佛这漫长的奔波对他来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只是为了达成某个重要的目的而心甘情愿地付出。
星灯先生哭笑不得,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尊者何必如此执着地跟随我赶路呢?您该不会是对我有所怀疑吧?难道您认为我会食言,不去履行承诺前往神龙帝国吗?”
天灥尊者连忙摆手,神情肃穆地解释道:“大先生这番话可真是折煞在下了。您虽年纪轻轻,却已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第一高士,德高望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诺千金,重于泰山。我又怎会怀疑您只是用空口白话来敷衍我们?看到您为了此事日夜兼程,连茶水都顾不上喝,饭食也全都抛诸脑后,这般救焚拯溺、济世匡时的精神实在令人动容。这份感动之情,我们黑白杀一界必将世代铭记于心啊!”
星灯先生闻言,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问道:“尊者言重了。既然如此,莫非尊者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危不成?”
天灥尊者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确实是我考量的一个方面。但大先生武功卓绝,天下无双,试问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够伤得了您这样的绝世高手?”
星灯先生轻叹一声,谦逊地回应道:“尊者实在是过奖了。不过话说回来,尊者不远千里追随至此,究竟所为何事?想必不会仅仅是为了见证我的承诺吧?”
天灥尊者音调骤然一变,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凝重:“大先生,出大事了!”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星灯先生心头炸响,他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来:“难道是……”
天灥尊者神色严峻地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正如大先生所料,就在您离开不久之后,神龙竟然亲临金顶王宫,将国王圣上掳走了。”
“天啊!”星灯先生失声惊呼,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尽管自己一路拼命赶路,拒绝银盆国国王、王后百般挽留,可终究还是没能改变这个可怕的结局。这一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
天灥尊者面容悲戚,声音哽咽地说道:“圣上为了我们黑白杀一族不被残忍屠戮,毅然决然地选择主动被擒,他严令守卫的将士们不得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他对着神龙恳切地说:我跟你们走,但请你们不要杀害那几万黑白杀族人,他们这一辈子不过就是吃吃竹子罢了,请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吧。”
星灯先生听到这里,一时间只觉得仿佛天都塌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天灥尊者满脸哀伤,继续说道:“几百年前,那些敌人就曾经对太上王这么干过,我们都以为那样的惨剧不会再次发生,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是没打算留下任何活口了,这可真是让人绝望至极。”
星灯先生此刻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自己根本无力去改变这糟糕透顶的局面,心中满是无奈与悲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灥尊者却突然说出了一句话:“现在,国王圣上想要重返雪黛山,重新振兴我们的家园,唯一的一线希望就落在大先生身上了。雪黛山黑白杀王国能否继续存在,延续下去,不再遭受灭族之灾,这唯一的一线希望也在大先生身上了!”天灥尊者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希冀,他伸出自己的手,朝着星灯先生伸去。
星灯先生看着尊者伸出的手,将自己的手缓缓交到尊者手中,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精神恍惚得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他在尊者的牵拉之下,颤颤悠悠、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一瞬间已经被完全掏空了一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虚弱和迷茫的状态之中。
天灥尊者的声音异常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可是大先生这一去,实在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啊!我们虽然心知肚明此行凶险万分,但如今的局面却让我们不得不将拯救黑白杀一族的希望寄托在大先生身上,这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他的话语中满是愧疚与无奈。
沉默了许久许久,星灯先生缓缓开口道:“尊者请您尽管放心,虽然现在事情不宜声张,但您回去之后,仍可以转告几位高层,让那些等待救援的黑白们明白,只要我星灯还有一口气在,就必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使命,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天灥尊者再次发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矛盾:“大先生啊,整个蓝星无数生命都系于您一身,我们如此恳求您,甚至可以说是逼迫您去冒险……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呢?”
星灯先生轻轻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说:“您想想看,这件事情如果按照目前的态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受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黑白杀王国将面临覆灭的危机啊,无数的人类国家也将随之消亡!神龙帝国现在完全不顾及当下看起来还算和谐稳定的局面,显然是打算撕破脸皮,挑起全面的战争了。龙皇旵龗如此一意孤行,这将会导致整个天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啊!”
天灥尊者满脸焦虑地说道:“他们简直就是疯了呀,正如我们的国王圣上所担忧的那样,人类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对神龙帝国过于宠爱和纵容,这才使得他们变得越来越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想要请求盘古、女娲二圣出面阻止他们的暴行,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
星灯先生此时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与理智,他坚定地说道:“尊者啊,在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之前,我们绝对不能轻言放弃。为了守护千万年以来的和平,为了保护亿万鲜活的生命,我们必须付出最后的努力去拼搏一把!”
天灥尊者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地说道:“大先生此行艰险异常,您一定要多多保重啊!”
星灯先生微微一笑,眼中却满是忧虑:“尊者还是快些返回吧。雪黛山上还有众多黑白杀在等着您呢,他们太需要您的安慰、关怀与照顾。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定都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整日里惶恐不安,度日如年啊。”
天灥尊者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望向远方:“我这就启程返回。不过回到雪黛山,怕是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星灯先生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那我送送尊者吧。”
天灥尊者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哎呀,大先生您这是何必呢。您此次为了我们黑白一族即将全力以赴地投入战斗,可是我们一族之中竟无一人能陪伴在您身旁,甚至连前来相送的都没有,这实在是让我天灥感到无比惭愧啊。”
星灯先生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尊者,现在的情况十分特殊,您就不要再这样说了。”
夜幕渐渐降临,夜风也愈发寒冷刺骨,天灥尊者的身影终于离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星灯先生慢慢走回到马鹿车上,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长时间沉默不语。周围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驾驶着马鹿宝车出了林子,来到官道上,继续前行,最终进入了一个小集镇。
星灯先生低头看向拉车的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轻声嘱咐道:“大白、小白,大花、小花,咱们走路的时候脚步放轻一些。”
“遵命,大先生。”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齐声回应道。
当星灯先生驾车来到一家门楣上挂着“赤水郎珠旅店”招牌的店门前时,他先是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左右无人之后,才轻轻地敲响了这家店的门。
很快,一位中年女子打开了门,她看到星灯先生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说道:“哎呀,是什么风把大先生您给吹来了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星灯先生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对中年女子说:“嘘,嫂子,您小声点,今天的情况不太适合声张。”
中年女子一听,立刻明白了什么,马上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大先生您快请进呀,我这就去让禤郎把您的那辆珍贵的宝车赶到后院去。”
星灯先生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嫂子,今天店里有没有住客人呢?”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呢。”
星灯先生听后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中年女子一边找火器点亮灯笼,一边补充道:“如今大旱之年,到处都是干涸的土地,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走动的。我们靠河边的情况还好点。”一边往里走一边又说道:“当然,常常店里也会免费提供政府安排住进来的临时流动人口,都是外地没有水源地方的人员。前天,几个人因为老家有事才离开。”她一边挪动调整椅子,一边道:“你们赶紧先坐下,我这就去准备热水,让你们洗把脸、净净手,早早清清爽爽的。”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大地上,给旅店后院几家矮墙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禤郎刚刚把那辆马鹿车缓缓地牵进了后院,马车还未被系稳当呢,邻居男人就站在后院,隔着矮墙中的栅栏,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与急切地说道:“哎,禤郎啊,我刚刚听到了马蹄声、鹿蹄声,哒哒哒,哒哒哒的,紧接着又听到恋珠叫大先生呢,然后又是哒哒哒,哒哒哒的,披衣出到后院,就看你正往后院牵马车,是不是大先生来了呀?”
禤郎听了邻居的话,心中顿时涌起几分得意之情,他的头不自觉地点了点,脸上露出一丝想要炫耀的神情。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不宜声张,于是便硬生生地将那份炫耀的冲动压了下去,没有直接回答邻居的问题。
邻居男人见禤郎没有回应,便又开口说道:“禤郎,让我过来坐坐呗。”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禤郎有任何回应,自己就动手拉开了两家之间矮墙中间的竹篱栅栏,径直走到禤郎身边,然后和禤郎一起操持着拴系马车和马匹鹿只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一位女邻居也从自家走了出来。她轻轻地趴在矮墙边,声音温柔而轻缓地说道:“禤郎啊,我家刚好有青草呢,我正好给你抱一些过来,这马和鹿肯定饿了。”说着,她自己就先把矮墙中的栅栏门打开,随后转身去自家抱了一大抱青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马鹿的身边,将青草放下。
此时此刻,那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已经被从鎏金宝车上解了下来。他们累了一整天,终于可以歇脚了,悠闲地站在那里,似乎正要享受一下这宁静的夜晚,见青草来了,便赶紧吃了起来。
不久,禤郎又从偏房取了豆子来:“大白,小白,大花,小花,你们难得来咱家一次,好好吃,好好喝,管够。”
“谢谢!谢谢!”两匹白马和两只梅花鹿一边咀嚼着一边致谢。
这几个人还在后院里忙活着呢,就在这时候,邻居的邻居又在远处大声问开了:“禤郎,我说,我感觉有贵客来了呀?这么晚了,你们家怎么还冒炊烟了呢?而且锅碗瓢盆、砧板什么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说着说着,自己就动手拉开了邻居家的栅栏,然后大步流星地穿过邻居家的后院,最后来到了禤郎家的后院。
几个邻居跟随禤郎走进了店堂之中,在灯光的映照下,他们果然看到了星灯先生的身影。这一发现让众人顿时喜出望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哎呀,真的是大先生啊!我就说今天的日子非同寻常呢。”
星灯先生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前来,然后再不动声色地离去,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然而,此刻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也只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了。
幸运的是,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女主人恋珠听到动静后走了出来。她连忙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大家尽量小声一点呀,不然的话,整个镇子的人都会被吸引过来,小店的空间有限,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呢。”
尽管恋珠如此叮嘱,可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了。
最终,邻居的邻居的邻居家都有人闻讯赶来,小店的客堂很快就被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没有一丝空隙。
当各家各户的人见到星灯先生时,都兴奋不已,纷纷跑回家去,把自己家里最好吃、过年都舍不得拿出来享用的东西都带了过来,以表达对星灯先生最大的敬意和最热烈的欢迎。
恋珠这个时候又一次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对着屋子里的人轻声地叮嘱说道:“大先生今天可是赶了很远很远的路程啊,一直奔波到现在这么晚的时间才到达这里。大家都不要去麻烦他,更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吵到他,就让他能够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吧,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是的,是的。”屋子里的一众人听了恋珠的话之后纷纷应和起来,他们一个个点着头说道:“那我们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大先生就好,只要他能够好好休息就好,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去做任何打扰到他的事情的。”
没过多久,恋珠和几个帮忙的女人开始端菜出来,恋珠道:“大先生,小兄弟,你们先吃着,我们继续做菜。”
星灯先生:“够了够了,不用再麻烦了。”
恋珠道:“那怎么行,大家送来这么多东西,总不能我和禤郎自己把它们给吃了吧。”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两三天没能好好一餐饭的两个人确实也是饿到了极点,此时真是吃得很香很香。大家也从没看到星灯先生如此进餐,见他胃口这么好,都很开心。于是,就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轻声地聊着天,一边将目光投向正在用餐的星灯先生和那个少年。他们的眼睛里满是欣赏和欣慰,那种看着他们吃饭时所流露出的幸福感,甚至比自己亲自吃着这些美食还要强烈呢,星灯先生能如此享用他们各家的美食,他们感到一种莫大的享受。
星灯先生和少年云沙刚刚享用完一顿温馨的晚餐,时间也已接近半夜,女主人恋珠马上委婉地为星灯先生送客了。她满脸关切地说道:“大先生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实在是太辛苦了,今晚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大家再来拜访吧。”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真诚,又带着些许不容推辞的意味。
屋子里的其他人听出了恋珠话中的深意,纷纷识趣地站起身来,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先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再来拜见您!”话语间充满了对星灯先生的敬重与体贴。
星灯先生连忙拱手向众人道谢:“多谢各位乡亲的理解!不过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大家——我今晚来到这里的消息,请诸位暂时不要对外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拜托了!”
“大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向外人提起一个字!”众人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后院退出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到这位尊贵的客人。
等到街坊邻里全都离去,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女主人恋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转身上楼,走进主客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是仔细清理了一遍房间,把桌椅擦得干干净净,又打开窗户通风,随后打开主客房旁边一间客房,将前述工作重复一遍。最后,她拿出了两套崭新的被褥分别铺在两个房间的两张床上。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仪式。
与此同时,星灯先生牵着少年云沙的手,把他带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星灯先生慈爱地看着云沙,语重心长地说道:“云沙啊,这几天跟着我东奔西走,你一定累坏了吧,今晚早点休息,养好精神,这样明天才能继续上路。”
少年云沙抬起头,眼神清澈却坚定,他摇了摇头,回答道:“大先生才太劳累!我又没做什么。”
星灯先生:“你一身伤痛都还没恢复啊!”说到这儿,他补充道:“这几天我太忙了,都没有给你再复查复诊再治疗。”
少年云沙赶紧道:“大先生别担心我,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您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看着真是让人心疼。这几天您又没休息到,希望您今晚能够睡个安稳觉。”
星灯先生:“嗯嗯,你也是,晚安!”
少年云沙对着退出房间准备关门的星灯先生道:“大先生晚安!”
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简单,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厚情谊,让人倍感温暖。
窗外的月光洒满了大地,明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少年云沙躺在干净且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被褥之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感。这个长期过着颠沛流离逃亡生活在荒野悬崖间过夜的孩子,如今终于体验到了一种正常人的生活,这种感觉让他倍感满足,甚至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在雪黛山驿街驿馆他住过更高级客栈,可当时的他在极度的身心痛苦之中,没能体会到床铺的温暖感觉。
返星少年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本该很快进入梦乡,但此刻他的思绪却像潮水般翻涌,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往事和心事。他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眼神深邃而悠远,一时间竟然无法入眠。
而少年云沙并不知道的是,在隔壁房间里的星灯先生同样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或许是夜晚太过宁静,又或者是内心有太多牵挂,星灯先生最终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来到了少年的房门外。他轻轻地抬手敲了敲门,声音细微得几乎融进了夜色之中。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刚才自己离开时拉上的房门少年却并未将其闩上,因此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木门时,那扇门便缓缓地自动打开了,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一般。
星灯先生轻轻地关上房门,迈步走进了房间,他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云沙,你睡着了吗?”这一声呼唤带着些许试探和关切。少年云沙原本安静地躺在床上,听到这声音后,像被惊动的小鹿一般,迅速地坐起身来,他回答道:“大先生,我还没有呢。”
“那好呀,既然你还没睡,那我就可以过来和你说说话了。”星灯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他看着云沙,眼神中满是温和与慈爱,“云沙啊,在私下里你就不要这么客气地叫我大先生啦,就叫我哥哥吧,这样会显得更加亲近一些。”少年云沙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他犹豫了一瞬间,然后点了点头,用略带羞涩的声音应道:“嗯,哥哥!”
听到云沙这么叫,星灯先生脸上顿时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他伸出双手扶住少年的肩头,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皎洁月光,仔细地端详着少年的脸庞,语气中满是欢喜:“听你这么叫我,我心里真的是特别高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少年云沙感受到了星灯先生的喜悦,他也受到了感染,于是坚定地说:“我以后在私下里都这么叫,叫哥哥。”
“好,好啊。”星灯先生连声回应着,然而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却不易觉察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仿佛蕴含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感。他顿了一下,原本只是轻轻扶着少年双肩的手,此刻慢慢地收紧,直接将少年云沙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突然带着几分哽咽:“云沙,你知道吗?虽然你我相识不久,可在这个世界上,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少年云沙听着这充满深情的话语,泪水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他的内心顿时被深深触动,有一种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
星灯先生表情十分严肃而庄重地开口说道:“弟弟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其实都已经知晓了,哥哥想要瞒着你,也是根本瞒不住的。而且事到如今,哥哥我也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必须把真实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知弟弟你了。哥哥我心里非常清楚,此次前行可谓是危险重重,几乎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性。本来呢,哥哥是不应该带着弟弟你踏上这样一条充满巨大风险的道路的,这等于是把极为沉重的危险负担强加到你的身上。然而,哥哥之所以还是让你和我一同来冒这个极大的风险,是因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托付给你。”
少年云沙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星灯先生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抽搐着。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为了不让自己的哭声被其他人听到,就把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星灯先生的胸前,任由眼泪和鼻涕肆意地流淌,结果把星灯先生的衣服都给弄湿透了。
星灯先生看着哭泣的弟弟,语重心长地说道:“弟弟啊,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即将面临的处境而感到难过。人生在世,活这一遭,就应该勇敢地去追求自己内心最渴望去做的事情。哪怕最后没有取得成功,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也是值得去做的。而这件事情,放眼望去,没有比我更适合去做的人选了。”
说到这里,星灯先生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家族祖祖辈辈都是从事医生这个职业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跟着我的爷爷、爸爸走南闯北,足迹遍布了许许多多的地方,我这几十年更是几乎走遍了古陆蓝星。在这些过程中,我见识过各种各样数不清的动物野兽,因为祖上的教导,和我自己感悟,我渐渐拥有了能够听懂无数动物野兽语言的能力,并且可以与他们进行交流沟通。更何况,这些动物当中有很多其实也会说人类的语言,只是他们掌握的词汇量相对较少一些,在表达的时候有时候会不够准确和完善。这就需要我们在与他们交流的时候,充分调动自己的思维,设身处地地站在他们的角度,通过换位思考的方式来理解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到这儿,他补充道:“作为拥有高度智慧与高度文明的神龙一族,与他们交流时,自然更不存在语言沟通的障碍。我必须劝说神龙帝国:不要在大灾之年对人类和兽界发起灭绝性攻击,让各界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哭泣的少年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他们那些家伙充满仇恨,行事残暴无比,根本就不讲道理,这样的神龙又怎么会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呢?人类都对他们劝说一年了,这只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应该还不止。他们要是听劝,早就听了。他们能够对黑白杀国王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对待我哥哥肯定也会同样残忍。哥哥呀,你能不能绞尽脑汁想出其他的方法呢?最好就是不要亲自前往那危险重重的神龙帝国了。”其实,他内心极度渴望把自己这一年来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他特别想讲述这一年以来,神龙帝国上上下下都在满世界地追捕他,还有那龙皇旵龗是如何残忍地活剥了十二只黑白杀竹熊,又是如何一口一个,活生生地将他们吃掉的恐怖场景,以及在赤壁丹霞他们对待黑白杀竹熊和云上国女国王等人类何其凶狠的往事。然而,他深知自己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他是幽明星来到蓝星的返星少年,他不能背叛自己的队伍——返星人先遣队,虽然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那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星灯先生千万不要去冒这个极大的风险。
星灯先生这时缓缓说道:“我的祖先们曾经都有过到云梦山神龙亘龗帝国的经历,我自己也曾去过两次。其中一次是为了龙皇的岳父治病,这位岳父也就是皇后翙昫翙昍的父亲,他的病情当时十分棘手,基本没治了,我救活了他,让他活到现在。还有一次则是为龙皇旵龗本人治疗眼疾,那次治疗过程也是非常复杂,你要知道,他一只眼睛比我们头都大,我是趴在几十米高的梯子上给他治疗的。另外,发生在最近的事,就在去年,在终岳山的时候,我还救下了龙皇圣上极为器重的爱将——大英雄影树王爷呢。影树王爷当时被外星人攻击受了致命伤,如果不是恰好我在,他可能已经没命了。当然,我必须救他,他的英雄壮举可是拯救了我们整个蓝星啊。”
返星少年听到此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那所谓的神龙大英雄影树王爷,正是致使他一路逃亡的最初源头。当初,他从飞碟上意外坠落,恰好落在了影树王爷身上,这才引发了一年来的种种不幸。而那所谓的外星人,实则是他亼尛云沙朝思暮想的返星人先遣队啊。然而,在蓝星人的认知与描述中,他们却是最为可怕的敌人,似乎比神龙帝国的龙兽还要恐怖、还要凶残!尤其是听到敬爱的星灯大先生也持这种看法,少年真想大声喊出来: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返星人可是全宇宙最为善良、最为仁慈的人类,他们同样也是古陆蓝星的后裔啊,怎么就成了人们口中恶魔一样的存在了!
星灯先生这时说道:“给神龙大英雄影树王爷和云上国女王、天虎王国剑齿虎治伤的同时,我也给好几位同时受伤的神龙治了伤。我觉得,如果神龙帝国能够念及这一段旧情的话,应该不至于非要取我的性命才是。毕竟有很多传言都说,龙皇旵龗是一个很重感情的神龙。他对神龙帝国子民的那种深深的爱,真的是没有任何人类能够比得上的,那么我想,至少他对人类、对我也应该会有一份理解与共情吧!”
星灯先生如此表述,显然是在进行一种自我安慰。他或许心中有数,又或许并不清楚,当一个族群为了争取更为广阔的生存机遇而努力时,特别是像神龙这种有着漫长历史(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是数十亿年,通常被认为也有数亿年之久)的伟大种族,曾经多次徘徊在灭绝的边缘,对于这样的种族而言,没有任何的人情世故能够撼动这一深刻的认知基础。在为整个族群谋求更大生存可能的过程中,这一认知就如同坚固的基石一般,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世故人情都无法将其动摇分毫。他们可以对自己的族员仁慈怜爱,但对其他族群就很难说了。
星灯先生方才所言,似是令他自己陷入了回忆之中,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即将以全新的身份再度踏入那个世界。而当他喃喃道出下面这番话语时,更是勾起了返星少年无尽的回忆,那是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回忆。
星灯先生说道:“我曾前往神龙亘龗帝国的皇宫,那里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上百只神龙将士驻守,故而又被称作百龙皇宫,此乃龙皇旵龗主要处理朝政之所。神龙帝国的后宫坐落于皇宫的西北部,二者相距几十里。当然,这段距离对于拥有修长四肢的神龙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瞬间便能抵达。你或许难以想象,龙皇旵龗体长可达六七十米,身高约四五十米,体重重达三四百吨,相当于一百头大象的重量之和。他跨出一步,就能达到二三十米。”
少年云沙听到此处,很想开口道:我怎会不知,我可是亲眼所见啊!在云梦天门,我亲眼看见他活生生吃掉十二只黑白杀竹熊,当时他直接吓昏在了云梦龙潭悬崖之上。而在龘仙洞神龙宫云龙殿外,他无奈泡在冰冷的地下暗河之中,整整看着他们在云龙殿内议事近乎一整天。那一回,还身着隐身衣的他,险些被冻死。
星灯先生道:“神龙帝国坐拥天下美景,此地奇峰高耸千仞,万木竞相争高。其中指天峰尤为高峻,乃是神龙帝国祭祀天地神灵之所。他们亦如我们人类一般,祭祀着宇宙创始神玄皇届祖只极、银河神复河君、太阳神焱炽燚煌,以及古陆蓝星二圣——圣父盘古与圣母女娲。八大王府和两大宰府所在的两府大街,号称十里画廊,直至西面的两府后花园,皆是天下美景,令人目不暇接,无人不心生向往。只因众人惧怕神龙,且山路崎岖难行,故而几乎没有人类涉足此地,神龙帝国也因此成了天下最为神秘之地。”
顿了顿,星灯先生喝了口水,接着说道:“神龙帝国的美景数不胜数,广泛分布于云梦大峡谷、龘仙洞、云梦泽、金鞭溪、索溪湖、大裂谷、茅岩河九天洞等数百处。云梦天门是神龙帝国举办重大国事活动之地,幻镜山则是神龙帝国国家地质公园。其中北部的云梦泽,宛如一面硕大的镜子,日夜倒映着天空、山峰、太阳、月亮与星星。此地山水之美,实难想象与形容。据说,天上众多神仙都想前来一探究竟,甚至在此居住。然而,此地被这颗星球最为凶猛的霸主——神龙占据,鲜有人能靠近,人类就更不用说了。当然,天上的神仙可随时在云端远远窥视几眼。而我未央星灯曾亲眼看见,如今很快又要去细细观赏了!”
说到此处,星灯先生从容地笑了笑,伸了伸脖子,对少年神秘地轻声说道:“云沙,我虽非天上神仙,但此时可比神仙自在多了。告诉你吧,云沙,那地方美到极致,我觉得,说不定神仙居住之地都比不上。所以,我此次前往神龙帝国,就当作是一场春末之游,你无须为我担忧。”
星灯先生看似从容却饱含深情的话语,勾起了少年无尽的回忆。他未曾料到,自己最为恐惧、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在大先生心中竟如此美好。他的脑海中,一幅幅画面如电影般闪过。只可惜,当时的他一心逃命,无暇顾及那些风景之美。此刻,他思绪纷乱,心中千头万绪,只是一直强忍着,既未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星灯先生凝视着少年的双眼,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知晓神龙们极为珍视这些地方,甚至将他们的帝国建于此处。因为他们始终认为,这里的山水与神龙的历史一样古老,皆是宇宙精华的汇聚之所。所以,别看他们身形庞大、举止粗犷,却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这片山水。听闻曾经有一只爱哭闹的小神龙耍小孩子脾气,一脚踢倒了一截山峰。结果,他被龙皇旵龗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神龙皇帝处死了。他们对那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很爱惜。”
说到此处,星灯先生微微叹了口气:“了解得越多,思考得越多,我就在想,我们人类对神龙世界不应只有恐惧与仇恨,而应充分理解神龙的情感,尊重神龙及其帝国,毕竟他们确实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无比辉煌的存在。倘若这个星球上各界和谐、共享安宁,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所以,上次我带弟弟一同登上雪黛仙山,一是为了预防可能发生的事,二是想见见黑白杀国王澄邈丁宗圣上,劝说他能否与神龙帝国这两个新老霸主、古陆蓝星上的两个活化石和谐共处、化干戈为玉帛,搞好两国双边关系,为万界和谐、万邦睦邻友好树立表率。我当时还想着,此行若能稍有成效,便也算不虚此行、不枉此生了。哪承想,上山见到的竟是一场惊天变故——神龙帝国把地道都挖到雪黛山了,后来还直接掳走了国王澄邈丁宗圣上。看来他们真是云梦帝国不够他们用啊,还想拥有更多更多的好地方啊!”
说到这儿,星灯先生深深地长叹了一声,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今晚哥哥得好好和你聊聊,不然的话,等哥哥以后不在了,你却对这个哥哥还是一无所知,那可不行啊。”返星少年亼尛云沙听到这话,心中悲痛万分,难以抑制地喊道:“我不要失去哥哥!”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舍。
“只要弟弟你能记住哥哥,那就不是真正的失去呀。”星灯先生听了弟弟的话,又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娓娓道来:“咱们的祖籍是在极岳岭(在三百万年后,人类把它叫作武当山)。当年,我们的高祖未央慕晓到那里去采药,结果受了伤,是一位当地的姑娘救了他,并且悉心照料他。后来啊,高祖就入赘到了她家,成了她家的女婿,那个善良的姑娘也就成了我的高祖母。从那之后的数千年里,曾祖父未央和昶、祖父未央葳蕤一直都居住在极岳岭上。一直到了家父未央邕大人这一辈,才从极岳岭下到了泽月国湖中的王城。而哥哥我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夏季,为了能更凉爽一些,母亲就回到了极岳岭的老家待产。所以呢,我还是出生在极岳岭的老家,并且在那儿生活了好多年。再后来,我们住到了王城,不过几乎每年父亲大人都会带着我回一次极岳岭老家,有时候是回去探亲,山上除了祖宗,也有太多亲戚,有时候则是到极岳岭上去采药,因为那里也是古陆蓝星药材最丰富最奇效的区域之一。”
星灯先生的声音如同在梦中一般:“在我们的故乡,有一条大河,它通往泽月国的王城,这条河名为沧浪之水(三百万年后人们叫它汉水),它是长渎(三百万年后称为长江)最大的支流。沧浪之水从发源地关中流经许多地方,最后流到泽月平原汇入长渎。在这漫长的流淌过程中,它沿途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城邦和村庄。自古以来,沧浪之水就与长渎紧密相连,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航道。在古代的时候,沧浪之水上就有许多船只往来穿梭,还有一种现在很少见的职业——纤夫,他们常年活跃在沧水两岸,靠着自己的力气拉船前行。除了长渎,这是我一生经过最多次的河流,大家习惯将长渎称为母亲河,我却习惯将沧水称为母亲河,因为母亲生下我后,回到王城,经过的第一条河流就是它。”
当谈及这些与家族息息相关、对自己生命有着重要意义的节点,还有那魂牵梦萦的故乡往事时,星灯先生的声音便如同被注入了无尽的深情,那种情感浓烈而深沉。就好像那些已经远去的人和事,此刻都穿越了时光的阻隔,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他们一一浮现,每一个细微之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表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像一把神奇的钥匙,瞬间开启他内心深处那扇隐藏着最柔软记忆的大门。
星灯先生缓缓地说道:“泽月国啊,那可是个盛名远扬的大国呢。它的国土十分辽阔,横跨长渎的南北两岸。王城王宫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坐落在长渎东岸的翡翠山上,那翡翠山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大地上,周围湖泊环绕。在长渎的东西两岸,蛇山和龟山隔水相望,它们就像两位忠诚的守护者,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土地。每天,江面上的船只来来往往,穿梭如梭,那繁忙的景象仿佛是一幅永不停歇的画卷。两岸的城池曾经一直延伸到长渎江边,然而,数百年前,由于长渎和沧水接连不断地发生洪涝灾害,为了躲避洪水的侵袭,国城临江的一面不得不向后退缩了一公里,一直退到蛇山一线才停了下来。从那以后,国家的大型活动便都在蛇山举办,蛇山也就成为国家重要的活动场所。那时的人们,谁能想到,数百年后,人类将经历这样的连续多年的旱灾,人们都恨不得再来一场洪水了!”
说到这儿,星灯先生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慨,继续说道:“再看看长渎北面的沧水两岸,那里如今已经成为泽月国两大着名的国家公园。这两个公园风景优美,吸引了众多外国友人前来旅游参观。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领略这片土地的独特魅力。”一直说话的星灯先生咳嗽了两声,才又说道:“说到这长渎的源头,那就是天水河、通天河了。长渎水从通天河开始,一路蜿蜒奔腾,最终向东流入浩瀚的大海。它是神州大地上最长的河流,在整个流域内孕育了无数的生命和文明。虽然从通天河一直到大海,长渎水流经了许多国家,而且各个国家对它的叫法各不相同,有的叫长渎,有的叫长水,还有的叫长江、长川、巨远河……从古至今,关于它的叫法多达几十上百种。但是啊,因为同是一川水养育的人,生活在长渎流域的人们真的是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他们的生活习惯、文化传统,甚至是在性格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此刻,星灯先生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望,他恨不得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毫无保留地讲给这位刚刚认识不到十天的云沙弟弟听。云沙虽然听得有些懵懵懂懂,很多内容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得鼻子一阵阵酸楚。这是因为人类天生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它不会欺骗人。在星灯先生饱含深情的讲述中,云沙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深沉的情感和对故乡的眷恋,这种情感跨越了年龄和认知的差距,直接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而这一切背后的原因,让少年心如刀割,悲痛欲绝。
星灯先生这时道:“两三岁、三五岁时,家父就带我走南闯北,赴东往西,去认识各种药材和名山大川。哥哥年龄虽然不太大,可古陆蓝星除了雪月山(三百万年后被称作喜马拉雅山)、科迪勒拉山系落基山脉和安第斯山脉的顶峰没去,青陆(亚洲)、蓝陆(欧洲)、绿陆(非洲)、毗陆(美洲)各个大陆都去了,甚至连寒陆(北极)、冻陆(南极)也去了,各大神山仙山几乎都到了。哥哥差不多哪里都去了,这辈子值了,除了没能为蓝星抗旱坚持到最后,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返星少年越听越觉得星灯先生像是在交代后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他内心深处的情感,而那些笑容都像是装出来的。
由于他此时身边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其他能够倾诉衷肠的对象,所以他只能把返星少年当作自己的亲人,甚至是唯一的寄托。他将自己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留恋、不舍以及未尽的心愿,都毫无保留地向返星少年倾诉出来,似乎希望有人能记住他的故事,延续他的记忆,让那些深埋于心的情感不至于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无踪。
而实际上,情况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加深刻。他已经把少年云沙看作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形式。他内心深处怀着强烈的期望,希望自己所秉持的信仰、追求的理想、坚定的意志以及始终如一的坚守,都能够在此时此刻融入少年的内心深处,甚至是流淌在少年的血液之中,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种寄托不仅仅是简单的传承,更像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与连接,是他对自身价值观和人生意义的一种深刻投射。
然而,任凭思绪如何翻飞,也绝对预料不到,在星灯先生缓缓道来的故事里,会蓦然冒出另外一个名字——水云飂风。就在星灯先生提及这个名字的刹那,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无比温暖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怀念,他对着云沙郑重地说道:“云沙啊,你务必要牢牢记住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就是水云飂风。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去找他。”
星灯先生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这么一个少年闻所未闻、极为陌生的名字,并且还明确表示希望少年日后能够去寻找此人,这一情况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少年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让他大吃一惊,满心疑惑却又充满好奇。
只见星灯先生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可亲了,他继续娓娓道来:“当年,母亲将我生在极岳岭之后,我就在那片充满原始气息的神秘土地上度过了许许多多的成长岁月。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我只是偶尔有极少数的时间才会回到泽月王城的家中。而就是在这样的一段独特的人生旅程之中,我的生命轨迹和另外一个人产生了奇妙的交集,这个人便是水云飂风。他仅仅比我小那么一点点,从年龄的角度来看,我们几乎可以说是同龄人。他总是频繁地来我老家看望我,有时候甚至直接就住在我老家,可以说,他是我在成长过程中唯一一起玩耍长大的同伴。”
说到这里的时候,星灯先生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光着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嬉戏玩耍。后来,我们一家主要居住在泽月王城之后,飂风和他的家人也经常长途跋涉和坐船经过沧水前来探望我们。每次相聚都是那么欢乐,以至于分别的时候彼此都舍不得分开。每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总是忍不住伤心落泪。等到我们都渐渐长大了,他渴望能够在王城里寻得一份差事。我还曾经试探性地询问过他,要不要跟着我学习医术?可是他却坦率地回答我说自己是个急性子,性格浮躁得很,根本无法胜任这种需要耐心和细致的工作。他还说自己在乡下生活多年,没有接受过多少正规的文化教育,所认识的几个字都是从我这儿从我家里学到的,所以干不了那些体面的工作。他直言自己最喜欢的就是都市的繁华景象,尤其是人群聚集的地方,那里热闹非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热衷于四处走动,欣赏各种各样的热闹场面,至于挣钱多少,对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听到他这么说,我当时灵机一动,就问他:‘我给你准备一辆车,你来到这里之后,既可以载客赚钱,又能够每天欣赏王城的美景和形形色色的人物,你觉得怎么样呢?’他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得不得了,连连向我表达感谢,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我这个小兄弟竟然有着非凡的天分,那种天分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很快就掌握了驾车的技术,而且水平之高很快就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不仅如此,他还有一手绝活,那就是耍长鞭,那长鞭在他手里舞动起来,简直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说到这儿,星灯先生又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接着道:“虽然他文化水平不高,但是他的自尊心却异常强烈。他自己可以随口说自己没文化,然而他最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他没文化。小时候贪玩不好学,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完全变了。他身上越来越有种特别勤奋好学的精神,我们一家看到他如此积极进取,也都尽力为他创造一切可以学习的条件。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断地努力,他后来竟然能够自己创作小诗歌,还编写了许多歌谣和儿歌。这些作品不仅旋律优美,朗朗上口,而且内容生动有趣,很快就唱遍了泽月国的城市和乡村,受到了广大民众的喜爱和传颂。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才如果只是做一名普通的车夫,实在是太可惜了。有一次,我正在给国王诗空?罗圣上诊治的时候,恰巧听到国王圣上和王后娘娘阡陌树下春水暖在闲聊关于后宫车驾的事情。就在那一刻,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我就向王室推荐了我的这个兄弟。让我感到惊喜万分的是,国王和王后甚至连人都还没见到,就一口答应了我的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