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
以藏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像打磨光滑的暖玉轻轻相击，带着一贯的柔和。
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少了几分平日的从容。
莉莉丝暗地挑了挑眉，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熟悉的开场，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脚步未停，指尖仍轻轻点着海面，引得星光在指尖漾开细碎的涟漪，语气却带着几分故作不知的轻快。
“怎么了？”
以藏侧过头看向她，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过肩头，几缕碎发贴在颊边，衬得那双狭长的眼眸愈发水润。
他忽然冲着莉莉丝俏皮地眨了眨眼，眼尾微微上挑，那抹妖冶的气质里添了几分少年般的灵动，紧绷的语气也松弛下来。
“如果现在送你礼物，是不是这流程就跟马尔科一样？”
莉莉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俏皮逗得笑出声来，血红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底的星光随着笑意轻轻晃动。
“是啊，你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吗？连表白的套路都这么像。”
“算是吧。”以藏轻笑一声，声音里的紧绷彻底散去，只剩下温和的释然，他抬眼望向远处甲板上隐约的灯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已经提前把礼物放在你房间的桌面上了。”
她不会知道，为了谁能先向她表明心意，马尔科和他你来我往斗了许久，最后还是马尔科那只不死鸟棋高一着，占了先机。
而他，便只能借着这星光璀璨的夜色，用这样略显俏皮的方式，道出藏在心底多年的情愫。
以藏的目光落回莉莉丝脸上，长发被海风轻轻吹动，拂过他的下颌，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又藏着几分释然。
“无论如何，这份心意，我总想让你知道。”
莉莉丝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轻快，像被海风滤去了所有俏皮的碎沫，只剩下浸润了星光的温软。
“心意我收到了。”
她指尖抬起，缓缓拂过他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
“你们这群小家伙的小心思，我早看出来了。”
她垂着眼，血红的眼眸里盛着柔和的笑意，那笑意不像平日的狡黠，反倒带着几分长辈般的纵容。
以藏闻言，往前挪了半步，将自己的脸更近地送到莉莉丝的掌心。
他微微俯身，刻意放软了姿态，眉头轻轻蹙起，那蹙起的弧度不深，倒像是猫咪撒娇时故意绷起的眉眼，带着几分温软的委屈。
“嘛~我知道…你们已经不是小家伙了。”
莉莉丝感受到掌心下温热的肌肤，以及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们这群家伙，知道我都多大岁数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像被海风掀起的旧书页，藏着无人知晓的过往。
毕竟有香克斯那个前车之鉴，她已经尽量克制着那份不自觉的“长辈心态”。
可剥开表象，她走过的岁月，早已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漫长。
这世上的人，于她而言，可不都还是些涉世未深的小孩么？
以藏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却没有后退，反而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在安抚，又像在撒娇。
“岁数又怎么样？”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几分固执的认真。
“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和时间没关系，而我爱你，也和时间没关系。”
“和时间没关系？”
莉莉丝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尾音轻轻勾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血红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透过眼前的人，望见了遥远时光里那些同样说着“永恒”的脸庞。
他们的眼神也曾这般灼热，语气也曾这般坚定，可最终，都在岁月的长河里化作了泡影。
她太清楚时间的重量了。
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尚且会在这百年里，让海誓山盟沦为过眼云烟，让浓情蜜意渐渐消磨成陌路。
可百年于她而言，不过是吹过耳畔的一阵风，是指尖划过的一粒沙。
短暂得不足以在她漫长的生命里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记，更遑论改变什么。
她见过太多人，从青丝到白发，从炽热到淡漠。
但……
心底那根沉寂已久的弦，还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碎片。
某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挡在她身前说“我会保护你”。
某个背着刀沉默寡言的男人，沉默地为她挡下无数风雨，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眼神依旧温柔。
……
人类的百年时光里，真的藏着那种从一而终的爱意，藏着那种跨越生死、对抗时光的执着。
这种纯粹的热烈，她早已不是第一次切身体会了。
莉莉丝的目光落回以藏脸上，他还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态，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狭长的眼眸里盛着未灭的星火。
那份执着毫不掩饰，像燃着的篝火，直直地映进她的眼底。
她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久到以藏的脸颊微微泛起薄红，握着她手腕的指尖也有些收紧，才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藏着几分对人类执拗的无奈，几分对这份心意的动容，更藏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妥协。
像冰雪初融时，滴落在掌心的那滴温水，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们啊，真是……让人没办法。”
以藏的呼吸猛地一滞，眼底的星火瞬间燎原，连耳尖都染上了滚烫的红。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莉莉丝……”
莉莉丝勾唇笑了笑，神情恢复成了平日的慵懒从容。
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竟然被这样一句话勾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她抬眼，目光落在莫比迪克号的船尾。
马尔科正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背脊松垮地靠着船舷，宽肩线条利落，整个人背对着他们，仿佛在专注地眺望海平面的尽头。
海风携着咸湿的气息掠过，莉莉丝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不算刻意，却精准地被某个偷偷动用见闻色的人捕捉到。
马尔科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口酒，手指却心虚地蹭了蹭下巴，喉间溢出一声带着笑意的低叹。
“被抓包了yo。”
“要看就过来看。”莉莉丝的声音清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收回落在以藏脸上的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划过一道弧线，而后双臂环胸，姿态闲适地倚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望向马尔科的方向，眼底藏着一丝笑意。
话音刚落，马尔科周身便燃起青蓝色的火焰，火焰舒展间，他的身形化作一只翼展宽大的不死鸟。
他振翅朝这边飞来，动作轻盈而稳健，落地时火焰悄然敛去，重新变回人形，稳稳地站在莉莉丝身旁。
莉莉丝不再看他们，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身朝着海岸的方向继续漫步。
她那袭大红的裙摆随着转身的动作在空中扬起，布料柔软却不失挺括，划出一道利落而明艳的弧度。
咸湿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漫过莉莉丝白皙的脚踝，每一次抬脚落脚，海水中便炸开细碎的银色光芒，随波漾开层层涟漪。
马尔科和以藏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旁，步伐轻缓，默契地保持着半步距离。
三人沿着海岸线缓步前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的莫比迪克号早已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莉莉丝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温柔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海风拂过耳畔，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这样的话，以后得找个大点的地方，才能把你们都装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马尔科和以藏的脚步同时一顿，眼中陡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像是沉寂的夜空突然亮起两颗星辰。
他们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莉莉丝接纳了他们的爱意，接纳了这份跨越生死的追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