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谷上空的压抑感与日俱增,并非来自乌云或风暴,而是一种源于规则层面的、无形的重压。寻常修士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仿佛暴风雨前的闷热,修炼时易生杂念,术法运转也偶有滞涩。但在李狗蛋、苏清月这等感知敏锐,尤其是与本源力量息息相关的人眼中,整个世界的“底色”正在发生剧烈的、不稳定的扭曲。
这一日,正午刚过,天色却反常地迅速昏暗下来,并非日食,而是苍穹本身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翳,阳光变得苍白无力。谷内正在操练的战堂修士、忙碌的阵法师、甚至是大快朵颐的弟子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与惶恐攫住了所有人。
李狗蛋正与苏清月在新建的阵法院核心处,推演完善“小五行循环阵”与未来可能需要的更大规模阵法的衔接。突然,他丹田内那簇平静燃烧的“希望之火”猛地一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并非攻击性的炽烈,而是一种极度警惕、排斥甚至是……愤怒的共鸣!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清月闷哼一声,脸色微白,她体内的癸水之烬剧烈波动,引动周身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密冰晶,又迅速蒸发。“天道规则……在被强行撕裂!”她捂住胸口,神识感受到的并非清晰的图像,而是一片混乱的、充满恶意的规则乱流。
“来了!”李狗蛋眼神一厉,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藏兵谷最高的了望塔顶。苏清月强忍不适,也立刻跟上。冷锋、王铁柱等人也察觉异变,纷纷飞身而至。
谷内上万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此刻都仰着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茫然。
只见大陆中央,原本是凌霄宗天宫所在的方位,那灰暗的天幕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蛮横至极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裂口之后,并非璀璨星空,而是一片深邃、虚无、令人望之生畏的黑暗。
而就在这片虚无的背景下,一条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阶梯”,正缓缓地、带着碾碎一切规则的沉重感,从裂口深处“浮现”出来。
那并非实质的玉石或金石阶梯,它更像是由无数扭曲、闪烁的暗色符文和凝固的法则锁链纠缠、编织而成。阶梯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黑灰色,表面布满着类似锈蚀和干涸血污的斑驳痕迹,散发着极度古老、冰冷、死寂的不祥气息。它一级一级,向上延伸,直没入裂口深处的虚无,不知尽头在何方;向下,则遥遥指向大地,仿佛一条连接“天”与“地”的腐朽脐带。
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缠绕在这条“天路”之上的景象!无数粗大得如同山岭、闪烁着金属寒光却又半透明的锁链,密密麻麻地缠绕在阶梯的每一级、每一寸!这些锁链并非实物,而是由最为精纯、却也最为僵化、充满束缚意味的天道规则所化!它们像巨蟒般缠绕勒紧,又像血管般搏动,将整条天路紧紧束缚,仿佛生怕它挣脱而去,又或者,是在通过它,向这个世界灌输着某种既定的、不容置疑的秩序。
这些规则锁链散发出的威压,让所有看到它的修士,从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想要跪拜、想要臣服、想要放弃一切反抗念头的冲动!那是此界众生诞生以来,便被潜移默化植入灵魂深处的,“天”的威严!
“这就是……天路?”冷锋声音干涩,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他必须全力运转灵力,才能抵抗那股源自本能的恐惧与屈服感。
王铁柱脸色发白,他体内的乙木之烬传递出强烈的厌恶与排斥情绪,那锁链的气息,与它所代表的生机与喜悦截然相反,充满了腐朽与扼杀的味道。“娘的……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像被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盯上了……”
苏清月面色凝重至极,神识小心翼翼地避开天路主体,观察着其周围:“规则裂口极不稳定,充满了毁灭性的空间乱流。那些锁链……不仅是束缚,更是一种‘汲取’和‘传导’的装置。它在不断抽取着这个世界的某种本源……是了,是‘可能性’,是‘变数’!”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此界修行死气沉沉,为何难以出现真正的超越者,大部分生机与变化的可能,都被这条天路及其锁链无情地汲取、输送往未知的“上界”!
李狗蛋死死盯着那条被无数枷锁缠绕的天路,体内的希望之火以前所未有的势头燃烧着,五色光华在他眼底流转。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感到恐惧和压抑,反而涌起一股滔天的怒意和……熟悉感?
一种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仿佛在告诉他,这条路的尽头,有着与他息息相关的秘密,也有着必须被摧毁的万恶之源!
“天道织机……”他低声重复着阿飘曾经提过的这个名字,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层锁链,看到其核心,“就是用这条路,来缝补、操控、乃至吞噬这个世界的吗?”
天路的显现,没有带来任何仙音妙语、祥瑞霞光,只有无尽的压抑、冰冷和一种宣告终极审判般的死寂。它就像一道丑陋无比的伤疤,横亘在苍穹之上,提醒着所有仰望它的人,所谓的“天”,究竟是何种面目。
它也清晰地指明了最终的目标——无需猜测,不必寻找,敌人就在那里,道路就在眼前。摧毁它,或者,被它毁灭。
“终于……看到你了。”李狗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他周身的空间都因为希望之火的激荡而微微扭曲。
逆天盟上下,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恐惧后,一股混杂着愤怒、决绝和破釜沉舟的战意,开始取代惶恐,在所有人心头点燃。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战场在哪,剩下的,便是倾尽一切,赌上所有,去搏一个未来!
天路显形,最终战场,就此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