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舟化作一道流光,日夜兼程,飞越了广袤的丘陵、平原,以及数条奔腾咆哮的大江。越是向东,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便越是浓郁,灵气属性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少了几分内陆的厚重沉凝,多了几分海洋特有的空灵与磅礴,偶尔还能感受到极细微的、蕴含其中的锐金之气,这让李狗蛋对庚金之烬的存在更添几分真实感。
连续飞行了十数日,下方地貌终于从无尽的绿色原野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滩涂与盐碱地。这一日,当朝阳再次从海平面下跃出,将万顷碧波染成金黄时,一座无比恢宏、依山傍海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天际线上。
那便是望海城。
即便还隔着遥远的距离,众人也能感受到那座巨城散发出的惊人活力与混杂气息。城池沿着蜿蜒的海岸线铺开,屋舍俨然,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高耸的城墙并非内陆常见的青黑巨石,而是一种泛着淡淡白玉光泽的奇特石材,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显得洁净而坚固。数座高达百丈的灯塔状建筑矗立在港口和城墙上端,顶端并非火焰,而是镶嵌着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或某种聚光法阵,即便在白天也清晰可见,想必入夜后更能为远航的船只指引方向。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港口。密密麻麻的桅杆如同丛林,各式各样的船只停泊其间,有仅靠风帆和人力划桨的凡俗巨舶,有笼罩着各色光晕、造型奇特的法器楼船,甚至还能看到几艘通体由某种晶莹骨骼打造、散发着淡淡妖气的海族舰船。码头上人流如织,扛着货物的苦力、穿着各异服饰的商人、气息彪悍的水手、以及更多身负修为、打扮千奇百怪的修士混杂在一起,喧嚣声、号子声、兽吼声、甚至隐约的法力波动,即使隔着这么远,也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嚯!好大的阵仗!比天枢城看着还热闹!”王铁柱趴在船舷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那一片繁忙景象,啧啧称奇。他肩头的二哈更是兴奋地“嗷呜”直叫,尾巴摇得像风车,对这座充满新奇气味和声音的巨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大黑则显得沉稳许多,它微微耸动鼻翼,警惕地感知着空气中混杂的无数气息,低声道:“主人,此地龙蛇混杂,修士气息强弱不一,甚至隐隐有几股晦涩强大的妖气,需多加小心。”
苏清月静静立于李狗蛋身侧,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悄然向外蔓延,但很快便收敛回来,轻声道:“城中有禁空阵法,强度不弱,且有数道强大的神识扫过我们,应是守城的修士。我们需在指定区域降落。”
李狗蛋点了点头,操控御风舟降低高度,朝着城外一片专门划出的、有修士引导的飞舟起降区域落去。他同样感受到了那些扫过的神识,其中不乏元婴期的存在,但这望海城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神识一扫即过,并未过多盘查,只要不是带着明显的敌意或违反规矩直接闯城,便无人理会。这种宽松而又隐含秩序的氛围,与内陆宗门治下城池那种等级森严、规矩繁琐的感觉截然不同。
缴纳了一笔不算便宜但也在合理范围内的“泊舟费”后,四人一狗(二哈被王铁柱强行塞进了灵兽袋,以免它惹祸)步行走向望海城的巨大城门。城门处人流如潮,但却秩序井然,分成了数条通道。有专供凡人商队通行的,有供低阶修士快速通过的,还有一条则专门为气息较强的修士或特殊种族设立,有专门的修士负责登记和简单问询。
李狗蛋几人选择了修士通道。负责登记的是一名金丹初期的中年修士,穿着一身制式的蓝色法袍,胸口绣着浪花与城楼的徽记,显然是望海城的官方人员。他抬头看了李狗蛋一眼,感受到其元婴期的修为,态度不卑不亢,递过一枚玉简:“几位面生,是初次来望海城?按照规矩,元婴修士需简单登记来历名号,领取临时身份玉牌,方可入城。在城内需遵守望海城律令,不得随意斗法,不得欺压凡人。玉牌有效期三月,到期可续。”
李狗蛋接过玉简,神识一扫,里面内容简单,只需留下一个名号(可非本名)和大致来历(如散修、某地修士等)。他略一沉吟,留下名号“李玄”,来历“西漠散修”。那修士记录后,递过四枚淡蓝色的玉牌:“这是诸位的临时身份牌,凭此可在城内大部分区域活动,也可在官方客栈享受折扣。收好,遗失补办需费用。”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过多盘问,显得十分高效。李狗蛋心中暗忖,这望海城的管理方式,倒是颇为务实,重在维持基本秩序和收取费用,对修士的个人背景似乎并不深究,只要不闹事就行。这种开放和包容,正是其能成为东方第一大港的根基。
步入城内,一股更加喧嚣、鲜活、甚至可以说是光怪陆离的气息瞬间将几人淹没。宽阔的街道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路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幌子千奇百怪。
有售卖各种深海珍珠、珊瑚、砗磲等奇珍的店铺,宝光四溢;有挂着风干海兽尸体、散发着腥咸气息的材料店,一些奇形怪状的骨骼、利齿、鳞片摆在外面,透着蛮荒之气;有酒楼飘出诱人的香气,并非单纯的灵谷灵兽,而是混合了各种海外香料、闻所未闻的烹饪味道,引得王铁柱食指大动;更有一些店铺,门口站着衣着暴露、身具微弱妖族特征的女修,搔首弄姿,招揽顾客,引得一些初来乍到的修士面红耳赤。
行人更是五花八门。除了常见的人族修士,还能看到身高丈余、皮肤呈古铜色、肌肉虬结的海外力士;有耳朵尖长、容貌俊美、身着轻纱的海外精灵(与内陆木灵不同,更具水属性);有身负龟甲、缓慢行走的老者;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幽蓝眼眸的海族,周身散发着冰冷潮湿的气息。凡人与修士摩肩接踵,似乎早已习惯,讨价还价声、吆喝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活力。
“乖乖,这地方…可真他娘的热闹!”王铁柱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即又吸了吸鼻子,指向不远处一个香气最为浓郁的摊位,“狗蛋,清月妹子,咱们先去那边瞅瞅?闻着像是一种没吃过的烤鱼!”
苏清月微微蹙眉,她强大的神识让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这繁华表象下涌动的暗流。无数道或强或弱的神识在空气中交错、试探,有贪婪、有警惕、有算计,也有纯粹的冷漠。她低声道:“此地鱼龙混杂,信息流转极快,正是我们打探消息的好地方。不过,需格外谨慎,莫要轻易露财或与人冲突。”
李狗蛋表示同意,他同样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复杂性。它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将来自四海八荒的生灵、资源、信息、乃至阴谋都汇聚于此。在这里,或许真能找到关于庚金之烬的线索,但也必然伴随着未知的风险。
“先找个地方落脚,安顿下来。”李狗蛋做出决定,“然后,铁柱你去打听哪里有最地道的海外风味,顺便听听市井传闻。清月,我们去城中的书馆、茶楼或者消息灵通之地,看看能否找到更详细的海外地图或秘闻记载。”
他抬头望向城市深处,那里有更高大的建筑,灵气也更加浓郁,显然是核心区域。望海城,这座东海之滨的巨城,将是他们踏足海外的第一站,也是寻找庚金之烬征程的真正起点。这里的每一缕风,似乎都带着海洋的咸腥与远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