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那位无名军士,又将珍贵无比的兽皮地图妥善收好,李玄真心中那份因获得至宝而产生的激荡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与历史的厚重感。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简陋的坟茔,心中默念:“前辈,您守护之物,晚辈定会善用。”
就在他准备招呼大家继续休整,等待煞潮完全平息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刚才挖掘安葬军士的浅坑边缘,泥土中似乎掩埋着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不同于岩石的光泽。
他心中一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处的浮土。
一件物品显露出来。
那并非什么法宝兵器,而是一叠以奇异金属打造的、薄如蝉翼的方形薄片,大约有七八片,以一根同样材质的细金属环穿在一起,边缘有些许磨损和卷曲,但整体保存得相当完好。薄片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极其细小的文字,由于年代久远,又被尘土掩埋,字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李玄真轻轻将其拾起,入手冰凉而坚韧,重量极轻。他吹去表面的浮尘,那些细密的字迹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通用文字,与他所学虽有差异,但大致能够辨认。
王铁柱好奇地凑过来:“狗蛋哥,这又是什么宝贝?”
阿飘的虚影也飘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语气便低沉了几分:“这是‘灵犀金箔’,玄甲军内部用来记录重要讯息或撰写日志的东西。材质特殊,能抵御岁月侵蚀和一般能量的破坏。看来,是那位军士随身携带的日记之类的东西。”
日记?一位万年前陨落于此的玄甲军士的日记?
李玄真的呼吸不由得微微急促起来。地图指引前路,而日记,或许能揭示过去!这远比一件古宝更具价值!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并非用于激发,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般,轻柔地拂过金箔表面,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每一寸刻痕里的积尘,让那些跨越万载时光的文字,尽可能清晰地呈现出来。
石室内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李玄真轻柔的呼吸声和灵力拂过金属的细微滋滋声。王铁柱、大黑甚至二哈,都安静地围在一旁,仿佛也感受到了此物的不同寻常。
字迹很小,刻得极深,即便有些模糊,也能感受到书写者的认真与专注。李玄真逐字逐句,仔细辨认阅读着。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的驻守记录,天气变化,煞灵活动频率,物资消耗等等,琐碎却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但随着阅读的深入,字里行间开始逐渐弥漫起一种不安与压抑的气氛。
“…今日观测,‘天裂’异象又增三分,黑沉如墨,时有诡异流光坠下,心绪不宁…”
“…将军府谕令已达,命我等死守哨位,不得后退半步。众兄弟皆默然,然无人有怨言。只是…那‘黑色的雨’,究竟是什么?坠落后便再无踪迹,令人心悸…”
“…远方主战场方向,煞气冲天,轰鸣不绝已旬月。有重伤同袍退下途经,言…言帝尊亲临前线,却遭重创…帝星…恐有陨落之危…此讯不可外传,然哨所内皆惶然。” 看到这里,李玄真手指微微一颤。帝尊?帝星陨落?这触及的隐秘,远超他的想象!
后面的记录越发急促,字迹也偶尔显得有些凌乱,仿佛记录者心绪已乱。
“…阵法核心灵力供给不稳,外围预警阵已失效多处…煞灵活动越发狂暴,似有无形之手在背后驱策…”
“…哨所受损严重,兄弟减员过半…退路已绝。”
最后几片金箔上的字迹最为潦草,却仿佛用尽了书写者全部的气力,透着一股决绝与悲壮。
“…将军战死之讯确认…玄甲战旗已折…”
“…阵法将破…最后的灵力已转入‘不动如山’基阵,或可多撑片刻…”
最后的最后,只有寥寥数字,占据了最后一页金箔的全部空间,那刻痕深得几乎要穿透箔片,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不甘、忠诚与骄傲:
“…吾等…尽忠…无悔…”
李玄真缓缓放下手中的灵犀金箔,沉默了很久。石室内落针可闻,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通过这些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记录,万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恐怖灾难、一支边缘哨所小队在绝望中的最后坚守、以及那场席卷天地、连帝尊都可能陨落的可怕大战的冰山一角,如同沉重的画卷,缓缓铺展在众人眼前。
天裂?黑色的雨?帝星陨落?那敌人,究竟是何等存在?
王铁柱眼圈有些发红,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他们…直到最后都没跑啊…”
大黑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用大脑袋蹭了蹭李玄真。
二哈也耷拉着耳朵,趴在了地上。
阿飘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那叠金箔之上,异常的沉默。往日里的话痨和跳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模糊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竟显得有几分萧索和哀伤。他似乎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看到了某些深埋于记忆深处的、不愿触碰的画面。
李玄真小心翼翼地将这叠承载着沉重历史与不朽忠魂的灵犀金箔收好,与那卷兽皮地图放在一起。这两件遗物,一件指向未来生机,一件铭刻过去悲壮,都沉重无比。
他再次看向那堆小小的坟茔,目光更加复杂。此刻,这不再只是一具无名骸骨,他曾是一个有血有肉、会不安、会恐惧,但最终选择坚守职责、尽忠到底的战士。
“前辈,安息吧。”李玄真轻声道,“你们的故事,不会永远埋没于此。”
虽然日记中仍有太多未解之谜,但那股跨越万年的悲壮与坚守,却真切地传递到了每个人心中。接下来的路,似乎更多了一份必须走下去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