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带来的刺骨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深秋的夜风又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刮骨钢刀,穿透单薄的粗布衣衫,肆意切割着李玄真和王铁柱的体温。两人一狗,如同三只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落汤鸡,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淡淡腥臊和劫后余生的疲惫,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名为“万妖林”的、无边无际的黑暗阴影之中。
甫一踏入林子的边缘,光线便骤然黯淡下来。参天古木的枝叶在高空交错盘结,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巨大穹顶,将本就黯淡的星月之光彻底隔绝在外。脚下是厚厚一层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每一次落脚都仿佛会陷进去,同时释放出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泥土腥气、植物腐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息的复杂味道,直冲鼻腔。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与尚未干透的衣物混合,带来一种极其不适的粘滞感。四周并非死寂,恰恰相反,各种声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网:头顶树冠深处传来不知名夜枭凄厉的啼鸣,如同婴儿的哭嚎;脚下腐叶层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节肢在摩擦;远处黑暗中,时而传来低沉压抑的兽吼,时而响起尖锐短促的嘶鸣,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着一切。李玄真只能勉强看清身前数尺的景象,再远些,便只剩下扭曲模糊的树干轮廓和深不见底的幽暗。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体内《混元功》缓缓运转,将仅存的微弱灵力调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散布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护体灵光,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隔绝那无孔不入的湿冷和空气中可能存在的、令人不安的微小毒瘴。他的精神高度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感知力被提升到极限,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细微的异动。
王铁柱紧紧跟在李玄真身后,高大的身躯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佝偻着。他一手死死抱着那个同样湿漉漉、沾满泥污的破布人偶(他的伪装替身),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把从黑水城柴房顺出来的、锈迹斑斑的柴刀。这把凡铁打造的武器,在修士眼中如同玩具,但此刻却是他唯一的依仗。他瞪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周围,但除了黑暗和模糊晃动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树叶的沙沙声,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二哈被重新塞进了那个破麻袋里,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鼻子在外面,不安地嗅探着。它不再像之前那样低呜,而是变得异常沉默,小小的身体在麻袋里绷得紧紧的,两只耳朵如同雷达般不断转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个细微的声波震动。它那远超常犬的灵觉,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里,成为了三人最重要的预警系统。
“狗…狗蛋哥…”王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这…这地方…俺心里发毛…感觉…感觉有东西在盯着咱们…”
“闭嘴!噤声!”李玄真同样用气声回应,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跟紧我,别掉队!二哈,有情况提前预警!”
话音刚落,二哈在麻袋里猛地一挣,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短促的“呜噜”声!那声音充满了极度的紧张和警告!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嗷呜——!”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和左右两侧的黑暗中同时响起!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嗜血的兴奋和贪婪!紧接着,十几双幽绿色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在浓稠的黑暗中骤然亮起!那光芒冰冷、残忍,死死地锁定了李玄真三人!
是狼群!而且不是普通的野狼!
借着那幽绿瞳孔反射出的微弱光芒,李玄真勉强看清了逼近的妖兽轮廓。它们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肩高几乎及腰,皮毛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铁灰色,在黑暗中如同披着铁甲。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口吻,异常宽阔,咧开时露出两排闪烁着森白寒光的、如同匕首般交错锋利的獠牙!涎水顺着嘴角滴落,散发出腥臭的气息。
铁齿狼!一阶群居妖兽!以凶残、狡诈和悍不畏死的围攻着称!
“该死!”李玄真心中暗骂一声,瞬间判断出形势。这群铁齿狼至少有十五六头,呈一个松散的扇形,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显然,他们身上残留的河水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李玄真之前逃亡时受的轻伤),在这片猎食者的乐园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铁柱!靠后!护住二哈!”李玄真厉喝一声,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瞬间弹出!他没有选择退避,因为在这片陌生的密林中,后退只会更加被动!他必须主动出击,撕开包围圈!
目标直指正前方那头体型最为雄壮、眼神最为凶戾的头狼!
头狼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两脚兽竟敢主动冲向自己,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一股腥风,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朝着李玄真的脖颈狠狠噬咬而来!速度极快!
李玄真眼神冰冷,筑基后期的修为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器(也没几件像样的),纯粹依靠《混元功》淬炼出的强横肉身和这段时间生死逃亡磨砺出的战斗本能!
就在狼吻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李玄真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侧猛地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撕咬!同时,他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灌注了土黄色灵光(《混元功》模拟的土属性灵力,沉重凝实),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头狼扑击时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右前肢关节!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头狼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它那粗壮的前肢关节,在李玄真那蕴含着筑基后期力量的五指之下,如同朽木般被硬生生捏碎!
剧痛让头狼瞬间失去了平衡,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腐叶尘土!它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断腿的剧痛让它只能徒劳地翻滚哀嚎。
李玄真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如同鬼魅般在狼群中穿梭,目标明确——关节、眼睛、咽喉、下腹!这些铁齿狼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
他时而如同灵猿般跃起,避开侧面扑来的利爪,一脚狠狠踹在另一头铁齿狼的腰眼(铜头铁骨豆腐腰),将其踹得横飞出去,撞断一棵小树;时而矮身滑步,躲过上方扑击,顺手抄起地上掉落的一根碗口粗的、不知被什么妖兽啃断的硬木棍,灌注灵力,如同挥舞重锤般狠狠砸在一头铁齿狼的鼻梁上!
“噗!”
狼血混合着碎裂的骨头渣子四溅!那头铁齿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李玄真的战斗风格极其高效且凶悍!他深知陷入狼群围攻的危险,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尽可能多地杀伤或重创敌人,震慑狼群!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力求一击必杀或使其丧失战斗力!筑基后期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支撑着他做出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爆发,但消耗也极其巨大!
王铁柱在李玄真身后,背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将装着二哈的麻袋紧紧护在身后。他双手紧握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都捏得发白。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李狗蛋如同战神般在狼群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狼的惨嚎和骨骼碎裂的声音,心中又是震撼又是焦急。
“嗷呜!”
一头狡猾的铁齿狼趁着李玄真被另外两头狼缠住的瞬间,猛地从侧翼扑向王铁柱!腥风扑面!
“啊——!”王铁柱吓得大叫一声,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挥出了手中的柴刀!他不懂什么招式,只是用尽全力,朝着扑来的黑影狠狠劈砍下去!
“铛!”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柴刀砍在铁齿狼坚韧的头骨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让王铁柱虎口剧痛,柴刀差点脱手飞出!
那铁齿狼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劈得脑袋一歪,攻势受阻,但它凶性不减,落地后立刻调整姿态,低吼着再次扑上,目标直指王铁柱的咽喉!
“滚开!”王铁柱亡魂皆冒,也顾不上害怕了,怒吼一声,再次抡起柴刀,毫无章法地朝着狼头猛砸!完全是凭着一股蛮力在硬抗!
“砰!砰!砰!”
柴刀砸在狼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铁柱的力量远超常人(长期打铁、修炼《混元功》基础篇),虽然无法破开铁齿狼坚硬的头骨,但每一击都蕴含着巨大的冲击力,砸得那头铁齿狼头晕眼花,一时间竟无法近身!
麻袋里的二哈也急得不行,它虽然被束缚着,但依旧在袋子里疯狂扭动,发出尖锐的“汪汪”声,试图用叫声干扰那头攻击王铁柱的恶狼。
李玄真眼角余光瞥见王铁柱那边的险情,心中焦急,下手更加狠辣!他猛地一个旋身,灌注了全身灵力的一记鞭腿如同钢鞭般扫出,狠狠抽在侧面一头扑来的铁齿狼腰腹!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狼嚎!那头铁齿狼的腰椎直接被踢断,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
趁着这个空档,李玄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王铁柱那边!那头被王铁柱砸得晕头转向的铁齿狼刚想再次扑击,就感觉一股恐怖的杀意笼罩了它!它惊恐地抬头,只看到一个裹挟着土黄色灵光的拳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噗!”
李玄真这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这头铁齿狼的太阳穴上!狂暴的灵力瞬间透入颅骨!
铁齿狼连哼都没哼一声,七窍流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瞬间毙命!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过程凶险万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头铁齿狼的尸体,有的被捏碎了关节,有的被砸碎了头颅,有的被踢断了脊骨,死状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被瞬间重创要害。剩下的几头铁齿狼,包括那头被捏碎前肢关节的头狼,眼见同伴瞬间毙命,首领重伤,眼中那嗜血的绿光终于被恐惧取代。它们夹着尾巴,发出几声不甘的低吼,迅速消失在浓密的黑暗之中。
林中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
李玄真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体表的土黄色灵光缓缓收敛。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看着地上那些狼尸,尤其是那头被他一拳打爆了太阳穴的铁齿狼,狼头上一个清晰的拳印凹陷下去,周围皮毛焦黑(灵力灼烧),他忍不住撇了撇嘴,低声吐槽:“啧,这狼头骨还挺硬…可惜了这张皮,都打烂了,不值钱了!亏大发了!”
王铁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番搏命,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头差点要了他命的铁齿狼尸体,又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那把卷了刃的柴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奇异的期待:
“狗…狗蛋哥…这些…这些狼…肉…肉能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