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野看了她一眼,低声叮嘱:“一会儿跟紧我,不许瞎跑。”
“嗯嗯,知道了,知道·····哎呀。”
穆海棠捂着头后退半步,看着前面突然停下的高大男人,低吼道:“你发什么神经?好好走着怎么突然停了?”
任天野望着她揉着额头的模样,眼底掠过丝无奈,他方才突然转身只是想告诉她,一会儿如果有看上的东西也可以同他说,只要不是特别显眼的,能帮她带回去。
可他刚一转身,她就这么直直撞了上来,任天野很想问问她,是怎么做到有时精明得很,有时又冒失得像没带脑子,不知道整日在想些什么。
“你走路都不看路?前面有坑你也往里跳?” 任天野忍着笑,故意调侃她。
“是坑吗?是坑吗?你给我看看哪里有坑?什么叫我不看路,我把前面视线内的路早就看完了,不是你方才让我跟紧你的吗?那我跟紧你了,你突然一下转身,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转身啊?”
“强词夺理!你向来如此——旁人无理只能辩三分,到你这儿可好,能扯出五六七八分来!”
任天野眉梢微挑,“不过说你两句,乖乖听着便是,偏要较这个劲?本就是你不看路,我这么大个人立在跟前,你竟也能撞上来,我是让你跟紧,可没说让你连一步的距离都不留吧?”
“我凭什么乖乖听着啊?我又不是狗,那么听话干什么?”
“任大指挥使,你说不就求你点事儿吗?你看看你那副小人嘴脸?你比黄世仁的事儿都多?一会儿让我翻墙?一会儿让我换衣服?一会儿让我跟紧你?
“我是不是都听你的了?你差不多得了。”
“结果呢?你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明明是你自己的错,倒反过来怪我?还让我乖乖听着?我凭什么听你训?你以为我是你那些手下啊?”
任天野看着她小嘴叭叭个不停,半点没打算服软的模样,索性转身,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切,我手下要是敢像你方才这般冒失,我早一脚把他踹到镇抚司门外去了。”
穆海棠攥着拳深深吸了两口气,在心里默念:“忍,忍,还是得忍。”
眼瞧着任天野都快走出院子了,她还是忍不住追了两步,扬声喊:“哎,你等等我啊!”
前面稳步走着的任天野,唇角悄悄向上扬了个浅淡的弧度——
任天野带着手下和穆海棠到苏府外时,穆海棠才明白任天野的那句话,镇抚司有的是人。
只见一圈身着暗蓝色飞鱼服的镇抚司司卫,守在院墙四周,手中长刀,日露冷光,却没半分喧哗,将整座苏府围得水泄不通,连侧门的狗洞都有人盯着。
府内偶有动静传来,却被卫士们的气势压得不敢出声。
待任天野他们走到大门时,为首的司卫立刻上前:“老大,按您的吩咐,只围府未擅动,您放心里头连一只鸟都没飞出去,所有人都在府内候着。”
任天野抬手止住卫士的话,目光扫过紧闭的苏府大门,声音冷得没半分温度:“外围守好,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话落,他侧身对身后带来的人沉声道:“跟我进去。
说罢,他率先上前,带着人气势凛然的踏入苏府中,身后的镇抚司众人立刻跟上,脚步声整齐划一,瞬间打破了苏府的死寂。
一进去,任天野指着一队人马道:“你们带一队人去清点府中人口 —— 男女分开,主子和家仆也得分开,尤其要把签了死契的与持活契的仆役拆开来查,各人的契书都给我找出来核对清楚,一处都别漏。”
你们这些人跟着我,记着,所有珠宝、字画、银两,不论箱笼里藏的、梁柱后掖的,但凡能变现的财物,统统清点登记,一件都不许漏。”
“是。”众人纷纷散去。
他们一行人刚踏入苏府前院,就见一群人围在廊下,为首的苏家大夫人穿着一身绫罗,手里攥着帕子,脸色发白地来回踱步。
她身后跟着十几位姬妾、管事嬷嬷,还有几个丫鬟,苏玉瑶,和几个庶出的妹妹。
个个面带惶急,见镇抚司的人进来,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怯意。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人上前一步,看着任天野声音发颤,“你们镇抚司的人围了府门大半个时辰,问什么都不肯说,这到底是为何啊?”
“我们家老爷还没回府!你们不能这样!”苏夫人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里满是慌乱的阻拦。
她连着追问好几句,任天野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语气冷得像冰:“苏夫人,苏尚书与令郎,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苏夫人脸色骤然煞白,身后的姬妾们也齐齐倒抽冷气,有人颤声追问,“回不来了是何意?大人您说倒是清楚啊?”
任天野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里没半分温度,圣上旨意:“苏光耀草菅人命,致戍边将士生母当街惨死,此等恶行,罪加一等,三日后问斩,以慰徐老夫人在天之灵。”
“户部尚书苏振业,教子无方,纵容子嗣践踏律法,致酿血案,即日起,免去其户部尚书之职,抄没家产充公,阖家流放三千里,永不叙用。”
“苏夫人,本指挥使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苏府抄家的,您也别说我不讲情面,您自去取两件贴身细软,其余府中财物,尽数查抄。”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苏夫人一眼,抬手意手下按吩咐行事。
一时间,苏府里鸡飞狗跳的动静彻底打破了往日的规整。
镇抚司的人持着长刀穿梭在各院屋舍间,将箱笼、橱柜一一翻查,瓷器碎裂的脆响、木器倒地的闷响,混着司卫的喝令声,在庭院里此起彼伏。
廊下几个小妾见此情形,脸色白得像纸,攥着帕子的手不停发抖。
有两个心思活泛的,趁卫士注意力都在查抄财物上,猫着腰,贴着墙根往后溜,可刚转过回廊,就被守在那儿的司卫拦住,长刀一横,把她们押着去了前院。
穆海棠一路跟着任天野,也没问他要往哪去 —— 她来这苏府本就是为了看个热闹。
眼瞧着镇抚司的人在各院翻箱倒柜,苏府的人或哭或慌,到处鸡飞狗跳,她倒也觉得新鲜,一会儿探头看卫士从暗格里搜出银票,一会儿又瞥见小妾被拦着哭天抹泪的哭喊,不得不说这抄家还真是个美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