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海棠这几句话如惊雷般炸在殿中,方才还梗着脖子、气焰嚣张要讨说法的苏振业,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瞬间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顾丞相更甚,手指着穆海棠,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语无伦次的道:“你、你你……简直是、是无法无天。”
龙椅上的崇明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强忍着笑意,余光瞥了眼太子——只见太子低着头,肩膀却抑制不住地轻颤。
穆海棠看着快要气的背过气的顾丞相道:“顾丞相,到底谁无法无天啊?”
“您身为东辰国的一国之相,是满朝文武的表率,是天下官吏的标杆楷模,这话没错吧?”
她抬眼扫过殿中沉默的百官,声音里满是沉甸甸的质问:“可您想过没有?若是有权有势的人,都为了一己私欲,红口白牙地曲解律法、钻律法的空子,把朝廷的规矩当成自家谋利的工具 —— 那这律法还有什么用?这天下还有公道二字吗?”
顾丞相被穆海棠这番诘问堵得哑口无言,胸中怒火再也压不住,猛地一甩朝笏:“放肆!你一个区区女流之辈,不过是仗着你父的功勋,竟敢在金銮殿上对当朝宰相指手画脚,还敢高谈阔论律法公道。”
他眼神轻蔑,字字都带着对女子的苛责:“看看你这模样,动辄喊打喊杀,张口闭口便是‘一脚踢死’,哪有半分女子该有的样子?”
“既无温婉之态,也无娴熟之德,竟还敢混在这男性官员之中,当着圣上的面大放厥词——这满大殿就你一个女子,你就半分羞耻心都没有吗?”
“依我看,你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女子就该在后院,你要是不出府,焉何能惹出这些是非?
“你该回府好好闭门思过,多读读《女戒》《内则》,学学如何做个安分守己的闺阁女子,而不是在这里抛头露面,搅乱朝堂纲纪。”
穆海棠闻言,非但没恼,反倒勾唇冷笑一声,“顾丞相,您这是无话可说了吗?”
“我出门怎么了?”
“我读什么《女戒》?看什么《内则》?”
“迂腐”
“男人为天,女人为地,天地之和才称乾坤,上天既然容不得女人,又如何造出女人呢?”
“顾丞相,你如此看不起女人,你合该撞死在这大殿上才对,因为你还是女人生的呢?”您这般轻贱女子,不就是在轻贱生您养您的亲娘吗?”
“你、你……” 顾丞相被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穆海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什么我啊?顾丞相,这天下,不止是男人的天下,男子会的,女子不见得就比你们差。”
“怎么?东辰国的律法合着就是给老百姓定的是吗?老百姓杀人就得偿命,官宦子弟杀人,就赔银子了事?
我今日就问问你们各位,今日如果说圣上,和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说这案子判的对?那我穆海棠无话可说,日后,想踢死谁就踢死谁?”
穆海棠话音落,便捏了唤儿的手。
唤儿立刻哐哐哐给圣上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我叫徐唤,昨日死的是我的祖母,我爹在我三岁时候就随西北军去了边关,自从我爹走后,我娘没多久便病了,她病了好久,家里穷,没钱医治,我娘唯一的心愿便是死前在见我爹一面。”
“可她直到死,家书上写的依然是,全家安好,勿念。”
“我娘走了,就剩我和祖母相依为命,直到现在,祖母寄出去的家书依旧是,全家安好,勿念。”
“我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娘早就去世了。”
唤儿的声音发颤,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以前我年纪小,总缠着祖母问,为啥不把娘走了的消息告诉爹。”
“是祖母告诉我,身为男儿,要明白先有国,后有家。”
“也是祖母告诉我,一人从军,全家光荣。”
“陛下,唤儿不要银子,只要公道,求陛下为我做主,还我祖母一个公道。”
穆海棠跪地,目光灼灼望向龙椅上的崇明帝:“圣上,还请您为徐老夫人主持公道,古语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遑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此事绝非苏尚书府与将军府的私怨,而是关乎天下法理、关乎万千将士颜面的大事。”
“臣女今日叩击登闻鼓,并非一时意气用事。”
“徐老夫人是谁?是为国征战将士的生母,是我们东辰万千将士心中敬重的母亲。”
“她含辛茹苦养育忠良,如今却枉死他人之手,倘若真让那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不仅对不起徐老夫人在天之灵,更会寒了边关万千将士的心啊。”
“臣女恳请陛下,依东辰律法严惩凶手,判处户部尚书之子苏光耀绞刑。”
“除此之外,臣女还恳请陛下追责户部尚书苏振业。”
“其子之所以敢在京城横行无忌,乃至犯下伤人害命之举,根源在于苏尚书平日对其子管教不力、纵容溺爱。”
“身为朝之重臣,苏振业上负陛下信任,下失百姓期许,连自家子嗣都约束不住,任由其在外作威作福、践踏律法,此等‘失教之过’。”
“若不加以追责,何以彰显朝廷纲纪?何以让天下人信服‘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臣女斗胆恳请陛下 —— 户部尚书苏振业对其子管教不力,纵容其横行不法,终酿大祸,
应罢官免职,抄家流放。
唯有如此重责,方能震慑朝野 —— 让往后所有官员都知晓,自家子嗣若敢违法乱纪,身为父母官的他们,不仅颜面无存,更要承担连带之罪,届时自然会严加约束,不敢再有半分纵容!”
唯有如此,方能告慰徐老夫人英灵,方能让边关万千将士安心,亦能让天下百姓看到陛下维护公道的决心。”
穆海棠的话音落,禁军统领元策跪下:“臣附议。”
很快,所有在朝武将皆出列,异口同声说道:“臣,附议。”
武将出列后,紧接着就是太子一党,集体出来道:“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