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战斗,因那几颗神乎其技的石子介入,形势瞬间逆转。
苏小婉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以一招凌厉无匹的“金虹贯日”悍然撕开了魔修的包围圈,带着李姓弟子化作金色剑光遁走。整个过程如电光石火,从石子突袭到苏小婉突围,不过眨眼之间。
独眼魔修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飞走,尤其是那姿容绝世的苏小婉,更是让他心痒难耐,此刻功亏一篑,气得他几乎吐血。他挥舞着淬毒匕首,怒吼道:“追!给老子追!他们跑不远!”
剩余三名未受伤的魔修,以及那两名勉强压下伤势的魔修,也纷纷发出不甘的咆哮,各展身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朝着苏小婉消失的下游密林扑去。河滩上只留下被剑气犁出的深痕和几滩污血,诉说着方才的惊险。
然而,当他们冲入下游那片茂密得几乎不见天日的丛林时,却再次傻眼。林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动,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苏小婉和李姓弟子的气息,如同被这片森林彻底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灵力残余都寻觅不到。
“又他妈不见了!”独眼魔修独眼通红,暴躁地一刀劈向身旁一棵合抱粗的古树,魔气侵蚀之下,古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搜!分头搜!就算把这片林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揪出来!还有那个暗中扔石子的混蛋,老子要把他剥皮抽筋!”
魔修们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分散开来,在茂密的灌木、交错的藤蔓和厚厚的落叶层中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可这黑风山脉外围的林地历经千年万载,地形复杂无比,莫说藏两个人,便是藏一支军队也未必能被轻易找到。
……
下游更远处,一处被浓密气生根和古老藤蔓完全遮蔽的天然石缝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
苏小婉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口微微起伏,细细地调整着呼吸。方才接连的恶战和最后那一下爆发,对她尚未完全稳固的筑基期修为消耗极大,灵力几近枯竭,经脉也传来隐隐的胀痛感。但她依旧强打着精神,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石缝,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那名李姓弟子瘫坐在她身后,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惶恐,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不过是炼气期修为,何曾经历过如此凶险的追杀,此刻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师……师姐,我们安全了吗?”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嘘——”苏小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她凝神倾听了片刻,远处隐约传来魔修们气急败坏的呼喝和劈砍树木的声音,但似乎在逐渐远去。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但依旧不敢大意。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她才缓缓收回神识,背靠岩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绝处逢生的庆幸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疑惑。
那几颗石子……
她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河滩上那惊险的一幕。五名筑基魔修的围攻,攻势已成合围之势,她本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几颗普通的石子,却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时机,精准地击打在魔器运转的节点和魔修发力的重心上。
那不是蛮力,而是一种近乎于“道”的巧妙。力道不大,却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平衡,制造了那一闪即逝的破绽。
这绝非巧合!
是谁在暗中相助?
陈刚师兄和林瑶师姐?他们修为虽不错,但苏小婉自问与他们同行数日,对他们的手段颇为了解,绝非此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风格。而且,他们此刻应该按照计划,跟随云逸长老在更外围的区域侦查才对。
难道这黑风山脉中,还隐藏着其他路见不平的前辈高人?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另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让她心绪难平的身影,已然占据了她的思绪。
云逸!
那个总是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杂役服,脸上挂着淡然笑容,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客卿长老。那个随手就能拿出“庚金源石”这等天地奇物,随口一句点拨就能让她困扰多日的瓶颈豁然开朗的神秘存在。
会是他吗?
他是否其实并未远离,而是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想起之前他坚持分头行动,说是为了扩大侦查范围,现在想来,是否别有深意?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有更大的转圜余地?
苏小婉越想,越觉得云逸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他那“运气好”的托辞,在经历了山洞赠宝和此刻的石子解围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师姐,刚才……刚才是哪位前辈救了我们?”李姓弟子稍稍缓过神来,也忍不住低声问道,脸上带着感激与好奇。
苏小婉摇了摇头,目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望向外面斑驳的光影,轻声道:“不知。但此恩,我苏小婉记下了。”她心中暗道,无论是不是云长老,等回到宗门,定要想办法弄清楚。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苏小婉收敛思绪,语气恢复了冷静,“魔修找不到我们,很可能还会扩大搜索范围。此地虽隐蔽,却非久留之地。我们需趁他们注意力被引开,尽快绕路离开黑风山脉。”
她取出一枚恢复灵力的丹药服下,示意李姓弟子也稍作调息,准备接下来的逃亡。
……
与此同时,在距离苏小婉藏身之处约十数里外的一处小山坳里,云逸正蹲在一条小溪边,慢条斯理地清洗着刚才随手摘来的几颗野果。陈刚和林瑶则警惕地守在山坳入口处,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云长老,我们方才为何不趁机与苏师妹他们会合?”陈刚终究是没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在他看来,双方汇合,力量更强,互相也有个照应,安全性无疑会大大提高。而且,苏小婉明显状态不佳,更需要支援。
云逸将一颗洗干净的、看起来青涩异常的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酸得他微微眯了下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合兵一处,目标更大,灵力波动也更明显,更容易被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魔修咬住。分开行动,他们追索的目标就分散了,我们撤离的机会反而更大。”
他自然不会告诉陈刚,自己主要是嫌麻烦。和苏小婉汇合,意味着要解释更多,要照顾伤员,行进速度也会拖慢,而且那丫头心思敏锐,待在一起久了,自己这“低调”的人设怕是更难维持。分开行动,既能确保她安全脱身(有自己暗中看着),自己也能落得清静,继续这趟“郊游”。
林瑶却对云逸刚才那番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回想起那几颗如同长了眼睛般的石子,忍不住赞叹道:“云长老,您刚才那手‘投石问路’真是太神了!时机、角度、力道,简直妙到毫巅!若非您出手,苏师妹他们恐怕……”
云逸面不改色,继续发挥他“运气流”的演技,他晃了晃手中那颗酸果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林师侄过誉了。不过是碰巧罢了。我见那河滩上石子圆润,一时手痒,便随意丢了几颗,想着能不能扰乱一下他们的视线,没想到真起了点作用,纯属运气,运气而已。”
陈刚和林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我信你个鬼”的表情。随手丢几颗石子,就能精准打断五个筑基魔修的攻势?这运气怕是天道私生子吧?但他们深知这位云长老性子古怪,不愿多说,也只好将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齐齐应了声:“云长老运气真好。”
只是这“运气”二字,在他们心中,已然和“高深莫测”画上了等号。
“好了,此地也不宜久留。”云逸将那颗酸涩的果子勉强吃完,拍了拍手站起身,“魔修在苏师侄那边找不到人,很可能会扩大搜索范围。我们换个方向,继续‘侦查’,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他特意在“侦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陈刚和林瑶自然没有异议。三人迅速离开了小山坳,借着林木的掩护,朝着与苏小婉撤离路线截然不同的方向行去。云逸依旧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在山林间漫步,但陈刚和林瑶却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紧随其后。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念头:这位看似人畜无害、总把运气挂在嘴边的客卿长老,绝对是属深海玄铁的,表面朴实无华,内里却不知隐藏着多么惊人的秘密与力量!
云逸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两名弟子心中的形象已经无限拔高,他此刻只想尽快结束这趟差事,回到他那安静舒适的藏书阁,继续他的退休生活。
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这次看似随意、旨在“减少麻烦”的山林追踪与投石相助,虽然成功帮苏小婉解了围,却也带来了一些他未曾预料到的“后患”。
苏小婉那边,对他这位神秘长老的好奇心已然爆棚,回到宗门后势必会有一番“纠缠”。
而更重要的是,那几名侥幸活下来的魔修,尤其是那个独眼头领,虽然没能找到苏小婉和暗中出手之人,但“青云宗有一位擅长隐匿、精于算计、能以匪夷所思方式干扰战局的神秘客卿长老”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开始在他们所属的魔道小圈子,以及一些与魔道有所勾连的隐秘情报渠道中,悄然流传开来。
“一个喜欢扔石子的青云宗长老?”某些接到消息的人,初时觉得荒谬,但结合独眼魔修等人信誓旦旦的描述,以及苏小婉最终安然逃脱的结果,又不由得他们不心生疑虑。
青云宗……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古怪难缠的角色?
云逸期盼的“低调”退休生活,似乎正因为他这“亿点点”不经意的出手,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波澜。命运的轨迹,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推着他,一步步远离他理想中的平静港湾,驶向更加未知、也必然更加“麻烦”的远方。
此刻的云逸,只是觉得这黑风山脉的野果,实在是酸得有点倒牙,远不如他藏书阁里自己炒制的香茗来得回味悠长。他暗自决定,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泡上一壶,慰藉一下这趟出差受累的身心。
至于其他的?等他回到那个熟悉的角落,拿起那把安静的扫帚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