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光幕之上,金煞老祖的怒吼与挣扎如同困兽之斗,阵法之力化作无形枷锁,不断侵蚀着他的魔元与元婴,让他挣脱不得。
外部魔道大军因主心骨受制、万魔蚀天大阵紊乱而士气崩溃,在青云宗弟子悍不畏死的反冲锋下,已然呈现溃败之势,留下满地狼藉与尸骸,仓皇遁逃。
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然降临青云宗。主阵眼处,李清风宗主虽依旧维持着灵力输出,确保阵法对金煞老祖的压制,但脸上已难掩激动与疲惫后的松弛。诸位长老亦是如此,甚至有人开始盘算着如何彻底留下这位元婴后期的大敌,若能将其炼化或封印,对青云宗而言将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然而,就在这大局将定,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阵外溃败的魔军和被困的金煞老祖身上时——
异变,生于肘腋之间!
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自天枢峰后山,一处负责维护“兑泽”位阵法节点的偏殿中掠出。此人一身青云宗内门长老服饰,面容普通,平日里沉默寡言,正是掌管宗门部分物资调配的执事长老——孙淼!
此刻,孙淼脸上再无平日的温和与谨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与狰狞。他速度极快,身法诡异,显然隐藏了真实修为,绝非平日表现的筑基后期,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而且他选择的时机、路线都极其刁钻,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巡逻弟子的视线,目标直指——护山大阵的核心枢纽之一,位于天枢峰山腹深处的“地脉灵眼”!
地脉灵眼,乃是护山大阵汲取地脉灵气、维持长久运转的根本所在之一,其重要性仅次于主阵眼。一旦此处被破坏,阵法根基受损,不仅对金煞老祖的压制会瞬间减弱,整个护山大阵的威力也将骤降,甚至可能给外界残存的魔修可乘之机!
“孙长老?你去哪里?”一名值守在地脉灵眼入口处的弟子看到疾驰而来的孙淼,愕然发问。
孙淼眼中厉色一闪,根本不答话,袖中一道乌光激射而出,快如闪电,直取那名弟子咽喉!那乌光散发着腥臭之气,显然淬有剧毒!
那弟子不过是筑基初期,哪里料到平日熟悉的孙长老会突然下此毒手,根本来不及反应,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
眼看乌光就要洞穿其咽喉——
“叮!”
一声轻响,一粒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小石子,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道乌光之上。石子瞬间粉碎,但那道致命的乌光也被撞得偏离了方向,“噗”地一声没入了旁边的石壁,留下一个滋滋作响的小洞。
那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孙淼脸色一变,霍然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一个抱着空丹药箱的杂役弟子,正“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似乎也被自己随手扔出的石子吓到了。
又是云逸!
“是你?!”孙淼眼中杀机暴涨,他虽然不明白刚才那石子是巧合还是有意,但这个屡次出现在意外现场的杂役弟子,已经引起了他的杀心。“找死!”
他不再理会那名吓傻的值守弟子,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直扑云逸!五指成爪,指尖黑气缭绕,带着腥风,显然是一门歹毒的魔功,欲要将云逸立毙掌下!
金丹修士含怒一击,速度何其之快!在旁人看来,云逸这个炼气期杂役,绝无幸理!
苏小婉此时刚随着反攻的队伍撤回阵内,正好看到这惊险一幕,失声惊呼:“云师兄小心!”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云逸的表现,却再次“出乎意料”。
他仿佛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那黑气缭绕的利爪就要抓碎他的天灵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似乎又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向前扑倒。
这一扑,时机妙到毫巅!
孙淼那志在必得的一爪,几乎是擦着云逸的后脑勺掠过,凌厉的爪风将他头发都削断了几根。
而云逸在扑倒的过程中,双手“胡乱”地向前抓去,想要稳住身形。他手中抱着的那个空丹药箱,再次“脱手”飞出。
这一次,丹药箱飞出的角度极其刁钻,不偏不倚,正好砸向孙淼因一击落空而微微前倾的膝盖弯!
“砰!”
一声闷响。
孙淼只觉得膝弯处传来一股不算太大,却异常精准和刁钻的力道,让他下盘瞬间一软,前冲的势头不由得一滞,身形一个踉跄。
高手相争,只争刹那!
就是这么一滞、一踉跄的功夫——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袭来!
是察觉到此处异常动静,迅速赶来的刑律堂古河长老以及另外两位金丹期长老!
古河长老人未至,那燃烧着焚煞剑罡的阔剑已然凌空斩来,炽热的剑气封锁了孙淼所有退路!另外两位长老也各自施展拿手法术,一道雷霆,一道冰锥,左右夹击!
孙淼旧力刚尽,新力未生,又失了先机,面对三位同阶修士的含怒围攻,哪里还能抵挡?
“噗嗤!”
焚煞剑罡率先破开他的护体灵光,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剑痕!
“咔嚓!”
雷霆与冰锥几乎同时击中他的左右肩膀,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啊——!”孙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喷出带着黑气的鲜血,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轰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再也爬不起来,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古河长老身形落下,阔剑一指,凌厉的剑气压在孙淼脖颈之上,脸色铁青,怒喝道:“孙淼!果然是你!为何背叛宗门,勾结魔道?!”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主阵眼处的李清风等人。当李清风的神识扫过,看到重伤被擒的孙淼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痛心、愤怒、后怕……种种情绪交织。
他瞬间想通了许多关窍!为何魔道能如此准确地把握宗门防御的薄弱点?为何之前阵法会出现那些不该存在的“淤塞”和“偏差”?为何金煞老祖能悄无声息地布下万魔蚀天大阵而不被提前察觉?
原来,宗门内部,早就被魔道渗透,埋下了如此一颗毒瘤!而且是一位身居执事长老之位的高层!
若非……若非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意外”,让孙淼暴露并被打断,地脉灵眼一旦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李清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尘土,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表情的杂役弟子——云逸。
又是他!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每一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扭转乾坤!
李清风的心,彻底无法平静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关于青玄剑自行显圣的推断,在这一刻,都动摇了。
或许,真正的“祖师庇佑”,并非那祠堂中的神剑,而是这个看似普通,实则深不可测的杂役弟子?
古河长老已将重伤的孙淼封禁修为,提了过来。孙淼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显然知道大势已去。
“宗主,内鬼已擒获!”古河沉声道。
李清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冰冷地看向孙淼:“孙淼,本座待你不薄,宗门亦无亏欠于你,为何要行此叛逆之事?”
孙淼惨然一笑,嘴角不断溢血,嘶声道:“为何?呵呵……李清风,你可知我孙家祖上,本是这青云山脉之主?是你们青云宗祖师,强占我族灵山,杀我先祖,夺我基业!我忍辱负重潜入青云宗百年,就是为了今日!就是为了看着你们青云宗覆灭!可惜……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哈哈哈……”
他状若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一段恩怨。
李清风眉头紧锁,冷声道:“宗门典籍记载,万年前此地乃无主荒山,祖师于此开宗立派,何来强占之说?纵有旧怨,万年已过,你身为宗门长老,不思护持宗门,反而引狼入室,欲置万千同门于死地,其心可诛!”
他不再多言,对古河道:“押下去,严加看管!待击退魔道,再行审问发落!”
“是!”
古河长老押着孙淼离去。
一场足以颠覆战局的内部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个抱着空丹药箱,似乎又想找个角落躲起来的云逸身上。
苏小婉快步走到云逸身边,关切地问道:“云师兄,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云逸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没、没事……吓死我了,孙长老他……他怎么会是坏人?还要杀我……太可怕了……”
看着他这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再回想刚才他那“恰到好处”的一摔,以及那“巧合”地砸中孙淼膝弯的丹药箱……
苏小婉沉默了。
古河长老沉默了。
匆匆赶来的李清风,也沉默了。
有些事,看破,却不好说破。
这位云逸师弟(师侄?),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