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一指动天下,青云宗随之水涨船高,从原本一个不起眼的中型宗门,一跃成为修真界无人敢小觑的存在。每日前来拜访、打探、甚至是“朝圣”的修士络绎不绝,青云宗的山门几乎要被踏破。
宗主李清风忙得脚不沾地,既要维持宗门体面,又要小心应对各方势力,生怕一个不慎给云逸惹来麻烦,或者更糟——让云逸觉得麻烦,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那对青云宗将是灭顶之灾。
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藏书阁依旧是那个被所有青云宗弟子视为圣地,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的宁静角落。
这一日,云逸正对着墙角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蜘蛛网,进行着精细的清理工作。他手持一把特制的小软刷,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艺术品。
“左边三分,力道轻一分,角度偏转半厘……”他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严肃。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云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来人是炼丹堂的吴长老。他脸上带着恭敬,甚至有些惶恐的笑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站在藏书阁门口,不敢贸然进入,只是小心翼翼地喊道:“云……云长老可在?”
云逸头也没回,依旧专注于那个蜘蛛网:“嗯。”
吴长老听到回应,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打扰长老清修了。这是本月宗门为您特供的‘云雾灵尖’,乃是采自千年云雾茶树最顶端的嫩芽,一年也产不了几两,特送来请您品鉴。”说着,将玉盒轻轻放在门内的桌子上。
若是以前,吴长老绝不可能对一位客卿长老如此客气,更别提亲自送来这等珍稀灵茶。但今时不同往日,云逸在他心中已然是堪比甚至超越宗主的存在。
“放那儿吧。”云逸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那一年产不了几两的珍稀灵茶,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吴长老放下茶,却并未离开,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窘迫和期待,吞吞吐吐地道:“那个……云长老……晚辈近日炼制一炉‘紫府丹’,在最后凝丹之时,总觉火候难以圆满,丹成之后,品质始终差上一线,不知……不知长老能否……指点一二?”他说完,紧张地看着云逸的背影。
这才是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若能得这位疑似化神的大佬指点一句,胜过他苦修十年丹道!
云逸终于清理完了那个蜘蛛网,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过身,看向一脸紧张的吴长老。他走到桌边,打开玉盒,捻起几根如同碧玉般、散发着清灵之气的茶叶闻了闻。
“火大了。”他随口说了一句。
吴长老一愣:“啊?长老您是说……”
“炒制这茶叶的时候,杀青的火候,大了半息。”云逸将茶叶放回玉盒,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可惜了这好材料,灵气泄了半分,回味便欠了绵长。”
吴长老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盒自己视若珍宝的“云雾灵尖”。云长老连尝都没尝,只是闻了一下,就看出了炒制时火候的瑕疵?这……这是何等恐怖的感知力?!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云逸又瞥了他一眼,补充道:“你炼丹,心思太重。想着成丹,想着品质,想着突破。丹,是炼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火候到了,丹自成。火候不到,想破头也没用。”
说完,他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吴长老,拿起旁边的大扫帚,开始清扫地面。那意思很明显——送客。
吴长老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云逸那几句话。“心思太重”、“火候到了,丹自成”……这些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敲在他的心头!他感觉自己多年来的某个瓶颈,似乎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多谢长老指点!晚辈明白了!晚辈告退!”吴长老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云逸的背影深深一揖,也顾不上那盒珍贵的灵茶了,如同得了什么绝世秘籍般,兴奋地小跑着离开了。
云逸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嘀咕:“又一个想太多的……简单点,炼丹的方式简单点,不好吗?”
他放下扫帚,拿起那盒“云雾灵尖”,重新泡了一壶。品了一口,虽然火候确实稍过,但底子极好,依旧算是不错的茶饮。
“嗯,勉强能喝。”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场景时有发生。
传功阁的孙长老,揣摩一套剑法遇到了瓶颈,壮着胆子来请教。云逸当时正在给窗台上的几盆绿萝浇水,听完孙长老的问题,他头也没抬,只是调整了一下其中一盆绿萝的朝向,让它能更好地接受阳光,然后说:“它向着光长,你的剑,向着什么?”
孙长老看着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若有所悟,呆立半晌后,狂喜离去。
灵兽峰的执事,为一只珍稀灵禽的厌食症发愁,前来求助。云逸正在午睡,被吵醒后很不耐烦,随手从桌上掰了块自己没吃完的灵谷糕扔过去:“它不吃,是你们喂的东西太难吃。”
那执事将信将疑地拿着那块看似普通的灵谷糕回去,结果那只挑食的灵禽竟然吃得津津有味,厌食症不药而愈!执事惊为天人,差点要把云逸奉为灵兽一道的祖师爷。
甚至连宗主李清风,在处理宗门事务焦头烂额之际,也会忍不住跑来,名义上是送些东西,实则想听听云逸的看法。云逸往往只是听听,然后给出一句诸如“让他们打,打累了就不打了”,或者“谁吵就罚谁去扫地”之类的“高见”,让李清风哭笑不得,但偶尔静心思考,又觉得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返璞归真的大智慧。
对于这些前来“打扰”的人,云逸的态度高度统一——能一句话打发的,绝不说第二句;能用行动演示的,绝不开口;实在被烦得不行了,就直接关门放扫帚(物理意义上的)。
他的“指点”方式千奇百怪,效果却出奇的好。渐渐地,“云长老看似随意一言一行,皆蕴含无上大道”的说法在青云宗高层中流传开来,众人对云逸的敬畏更是与日俱增,同时也更加不敢轻易前来打扰——毕竟,万一领悟不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蠢?而且,打扰大佬摸鱼(扫地、喝茶、睡觉)的罪过,他们可担待不起。
这一日午后,苏小婉来到藏书阁,看到云逸正躺在窗边的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似乎睡着了。她放轻脚步,正准备悄悄退出去,却听到树下传来含糊的声音:
“有事?”
苏小婉停下脚步,轻声道:“长老,弟子近日修炼,感觉灵力增长似乎不如之前迅猛,可是遇到了瓶颈?”
书底下沉默了片刻,然后云逸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多久没睡觉了?”
苏小婉一愣:“弟子……弟子每日打坐调息,已无需寻常睡眠。”
“哦。”云逸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苏小婉等了一会儿,不见后续,忍不住问道:“长老,您的意思是……弟子该睡觉?”
树底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又睡着了?
苏小婉站在原地,有些凌乱。她仔细回想云逸的话,又联想到之前他对吴长老说的“心思太重”,对孙长老说的“向着光”……难道长老是在暗示自己,太过急于求成,忽略了修行本应是顺应自然之事?连基本的“睡眠”这种人体自然恢复的环节都舍弃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苏小婉豁然开朗,对着似乎已经睡着的云逸恭敬一礼:“弟子明白了,多谢长老指点!”
说完,她心情轻松地离开了藏书阁,决定今晚好好睡一觉。
听到脚步声远去,云逸才拿开脸上的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拼?连觉都不睡……修炼哪有睡觉重要。”他低声抱怨了一句,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他的午睡。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藏书阁内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咸鱼的自我修养第一条:天大地大,摸鱼最大。能躺着绝不坐着,能睡觉绝不修炼。至于指点后辈?那不过是摸鱼之余,顺手而为的小事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