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干于藏书阁前磕头赔罪,随后被押往后山思过崖面壁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奠定了云逸在青云宗内超然物外、不可招惹的形象。
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途经藏书阁时,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投去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甚至不敢过多停留,生怕打扰了那位存在的清净,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逸乐得清静,每日里扫地、喝茶、看书、偶尔与自己下盘棋,或者“指点”一下前来请教的苏小婉,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他理想中波澜不惊的退休状态。
苏小婉在宗主门下,资源丰厚,修行进展迅速,加上云逸那画龙点睛般的提点,修为稳步向着筑基中期迈进,对《庚金诀》和诸多法术的领悟也越发精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青云宗这片看似平静的湖水之下,因云逸的存在,早已暗流汹涌。这暗流并非源自宗门内部,而是来自外部。
东林镇“点化灵参”、“一言定鼎丹霞小会”,归途“一指废金丹”等事迹,虽经青云宗有意封锁,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暗影阁这等专门从事情报交易的势力,在云逸手中吃了如此大亏,岂会善罢甘休?
尽管影十三将云逸的恐怖实力和警告原封不动地带回了暗影阁,阁内高层震怒之余,也确实对云逸产生了极大的忌惮,短时间内不敢再采取强硬手段。但他们并未放弃对云逸的调查,反而动用了更多的资源,从各种渠道搜集与他相关的信息。
一个能“点化灵药”、精通丹道、实力深不可测,疑似与上古遗迹有关联的神秘修士,其价值无可估量。暗影阁绝不会轻易放弃。
与此同时,丹霞宗赠予云逸“赤霞令”的消息,也随着当日参加小会的修士之口,逐渐在一定的圈子里流传开来。能得丹霞宗如此看重,更佐证了其丹道宗师的身份,引得一些炼丹师和势力对这位神秘的青云宗长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最引人遐想的,则是关于“上古遗迹”的传闻。暗影阁在调查云逸时,不可避免地将其与黑风山脉的异常、以及他们自身正在寻找的某样东西联系了起来。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云逸与某处特定遗迹有关,但“神秘”、“强大”、“可能与上古有关”这几个标签叠加在一起,足以让许多有心人浮想联翩。
这些零零总总的信息,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了一些大宗门、大势力,以及某些隐世老怪的耳中。
青云宗数千里外,一座终年云雾缭绕、灵气氤氲的灵山之上,坐落着七大正道宗门之一的天衍宗。
此时,天衍宗内一座精致的阁楼内,一位身穿星纹道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正听着下方一名弟子的汇报。此人名为洛无痕,乃是天衍宗这一代最负盛名的真传弟子之一,修为已至筑基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结丹,被誉为天衍宗百年不遇的奇才。
“哦?青云宗?一个中型宗门,竟出了如此人物?”洛无痕把玩着手中一枚温润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弹指点化灵参?一言定鼎丹霞会?连暗影阁的金丹都在他手下吃了亏?有点意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身为天衍宗的天骄,他见识过太多所谓的天才,但像云逸这般神秘而强大的,却极少听闻。
“可有更详细的信息?比如他的师承、来历?”洛无痕问道。
下方弟子恭敬回道:“回洛师兄,查不到。此人仿佛凭空冒出,一年前才以杂役弟子身份进入青云宗,后因测灵石碎裂被误认为废材,却不知怎的成了客卿长老。其真实修为成谜,青云宗内部也讳莫如深。”
“查不到?”洛无痕挑眉,兴趣更浓了,“连我们都查不到根脚?看来确实不简单。吩咐下去,多留意青云宗和这位云逸长老的动向。或许……下次七宗会武,会有些意外的惊喜。”
“是!”
另一边,一片魔气森森的山脉深处,矗立着魔道大宗幽冥殿。
一座由白骨垒砌而成的大殿内,一名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修士,沙哑地开口:“青云宗,云逸……能废掉影杀那废物,至少也是金丹中期,甚至后期的修为。一个中型正道宗门,何时藏了这样一个人物?”
下方,一名浑身笼罩在血光中的魔修桀桀笑道:“殿主,管他什么修为!既然暗影阁那边怂了,不如让我们去会会他?听说丹霞宗很看重他,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
“蠢货!”黑袍殿主冷斥一声,“暗影阁那群老鼠最是狡猾,他们不敢动的人,必有蹊跷。此事需从长计议。传令下去,先摸清他的底细,尤其是他和黑风山脉那边可能的关系……上古魔尊的传承,绝不能落入正道之手!”
“遵命!”
类似的对话,在修真界不同的角落悄然发生着。云逸的存在,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他自己毫无知觉,但其引发的涟漪,却正在逐渐扩散,吸引着来自各方势力的目光。
这些目光,有的充满好奇,有的带着审视,有的则不怀好意。
青云宗,这个原本在修真界并不起眼的中型宗门,因为云逸,正被一步步推向风口浪尖。
这一日,云逸正坐在藏书阁窗边,翻阅着一本关于上古灵草分布的杂记,忽然心念微动,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麻烦……”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就在刚才,他隐隐感觉到几缕极其微弱、却带着探究意味的神识,从极远的地方扫过青云宗,虽然一闪即逝,且掩饰得极好,但又如何能瞒过他的感知?
“看来,这清净日子,怕是过不了太久了。”云逸合上手中的书卷,轻轻叹了口气。他并不畏惧任何挑战,只是单纯地觉得麻烦。他只想安安稳稳地退休,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放下书,走到墙角,拿起了那把陪伴他许久的扫帚。
沙……沙……
富有韵律的扫地声在阁内响起,仿佛能扫去一切烦忧。
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只要还能安心扫地,这退休生活,就还能继续。
只是,云逸也清楚,当暗流积蓄到一定程度,终将化作滔天巨浪。到那时,他这把老骨头,怕是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他现在只希望,那巨浪来得能晚一些,再晚一些。
而此刻,在后山思过崖那阴冷刺骨的罡风中,赵干盘膝而坐,他的气息比起半月前更加晦涩,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属于正道功法的阴冷。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血红,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力量……我需要力量……”他低声嘶吼着,如同困兽。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充满诱惑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心底响起:
“渴望力量吗?怨恨吗?……放开你的心神……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复仇的力量……”
赵干身体猛地一颤,眼中血光大盛!
暗流,不仅涌动在宗外,也悄然侵蚀着宗内。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