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多时,城里其他头领便晓得此处变故,皆往这边赶来。花荣脚程最快,远远望见这景况,赶忙拍马向前,一把扯住那情绪激愤的秦明,急声道:“兄长,切莫冲动!此事寨主定能给大伙一个交代,咱且先听听寨主怎讲。”秦明被花荣拉住,虽仍气得浑身打颤,却好歹没再朝着赵复吼叫。
赵复面色阴沉得似能滴下水来,他环顾一圈周遭百姓与赶来的头领们,声音低沉却透着坚定,说道:“秦大哥,此番是我赵复对不住青州百姓。皆因我治军不严,方有今日这等祸事,让青州百姓受了委屈,也叫诸位兄弟蒙羞。但请大伙放心,我赵复绝不姑息养奸,定给青州百姓一个公道,给诸位兄弟一个说法!”
赵复心里明白,秦明为何火气这般大。就说那斧劈小衙内的李逵,得知假宋江强抢民女,不也做出斧劈杏黄旗,要杀假宋江为百姓出气的举动?可见在这些人心中,自有杆秤明辨是非。如今秦明如此,正是性情中人的做派,也表明他心中存着梁山大义,有着对百姓的担当。
萧嘉穗这时也开言:“秦将军,你此番怒骂寨主,可又怎知寨主心中苦痛。寨主一得知此事,即刻赶来处置,那急切之心并不比你少。寨主为了梁山,为了这青州百姓,可谓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如今出了这等事,寨主心中的痛苦与自责,又岂是常人能体会的。”
秦明自然晓得赵复那颗爱民之心,莫说这些绿林好汉,便是那朝堂里的官员,又有几个能及赵复半分。他刚要道歉,却见赵复双眼通红,眼眶中似有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落。
秦明寻思,赵复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爱民之心,做到这般着实不易,自己方才那番话,实在有些过头。当下便单膝跪地,拱手道:“寨主,方才我一时情急,言语冒犯,还望寨主莫要往心里去。只是此事着实叫人痛心疾首,还望寨主能严惩那周通、张猛二人,以平民愤,还青州百姓一个公道。”
赵复赶忙扶起秦明,说道:“秦大哥宽心,我此番难过,并非因秦大哥方才言语,而是想到这一家人因我赵复治军不严,惨遭横祸,心中满是自责与痛苦。我赵复自掌管梁山以来,一直以替天行道、保民安康为己任,可如今却因治军不严,让这等恶事在青州发生,使无辜百姓受难,我实在是有愧啊。”
众人一听,纷纷感叹赵复乃真性情之人。寻常人遇着这等事,往往先是推卸责任,接着便是收买人心,从未见有人为苦主伤心难过的,好似苦主就该遭此劫难一般。赵复这番话出口,反倒叫众人心中又添几分敬重,只觉这个年轻寨主当真与众不同。
这时,其他头领也都纷纷赶到。鲁达平素性子豪爽,疾恶如仇,听闻此事,大步流星走到赵复跟前,大声道:“寨主,这事儿不管多棘手,都得给百姓个说法。周通、张猛那俩厮,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咋能干出这等混账事!洒家支持寨主,严惩不贷,绝不能让这等败类坏了咱梁山的名声!”
时迁见赵复一脸痛苦神情,心中也是一阵揪痛。他与赵复向来最为要好,先前赵复增金救了他老母,后又给他安排锦衣卫指挥使这般重要职位,让他从一个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成了统领一方的头领。如今时迁对待赵复,早已不似寻常兄弟情谊,倒有种主仆之感。
此刻见赵复这般模样,时迁当场怒骂:“周通、张猛这两个狗东西,平日里装得人五人六,竟干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害得哥哥这般痛苦,我定要将这二人碎尸万段,以解哥哥心头之恨!”
水军中脾气最为暴躁的阮小七,一听此事,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吼道:“这两个王八羔子,干出这等缺德事儿!咱梁山好汉的名声,都快被这两个狗东西败坏光了!亏得之前还与他们一同喝酒吃肉,现在只觉得恶心!”说罢,还用力拍了拍自己那结实的胸膛。
赵复见众头领皆到,便领着众人一同走进那商贾之家。只见院内一片狼藉,显然之前经过一番激烈争斗。
那商贾一家老小正围坐一处,低声抽泣。见赵复等人进来,纷纷抬起头,眼中满是悲愤与期待。死去的汉子与那闺女的尸体,还有几具家丁尸体,正躺在堂前。赵复上前,对着尸体深深一揖。但见那汉子满脸伤痕,双眼怒睁,眼中满是暴怒与一丝不可置信,仿佛在诉说无尽冤屈。这眼神不禁让赵复想起当初在清河村时,那些被贪官污吏杀害的村民眼神,亦是如此,充满不甘与愤怒,好似在质问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
那家闺女面容惨白如纸,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原本娇美可人,此刻却如凋零之花般凄惨。她双眼紧闭,嘴角似还残留着一丝绝望的弧度,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也对这世间恶行充满不甘。瞧她年纪,仿佛与阿芷一般。在后世,这般女孩应高高兴兴上学,无忧无虑生活,享受父母疼爱呵护,可如今躺在此处,却成了一具再也不会动、不会言语的冰冷尸体。
赵复缓缓站直身子,目光扫过那商贾一家,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诸位,此事是我赵复治军不严,才让这等恶事发生,叫诸位受苦了。我赵复在此向诸位保证,定会严惩凶手,还诸位一个公道。”
那商贾一家听闻此言,纷纷跪倒在地,哭声更甚。一老丈开口道:“寨主,你是个明是非的人,我儿子虽说有些偷奸耍滑,可为商之人不都如此?为何要害他性命?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女,她不过及笄之年,却遭此横祸。这叫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老丈声泪俱下,周围几个孩童也吓得哇哇大哭,喊着父亲、姐姐,场面一时悲戚万分。
赵复赶忙上前扶起老丈,沉声道:“老丈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旁妇人也哭诉道:“此事也怪我!听闻梁山来人,没让女儿待在闺中,想着梁山都是好汉,不会出什么事,哪承想会遭此大难,我那苦命的女儿啊!”妇人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赵复心中满是愧疚,再也不敢听妇人哭诉,忙将目光转向别处,强忍着泪水道:“嫂子莫要如此自责,此事错不在你,皆是我治军不严,才酿成这般大祸。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令爱白白死去,定要那凶手血债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