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面书生话音方落,便被一旁虬髯怒目的粗壮汉子狠狠瞪了一眼,声若洪钟地吼道:“朝廷旨意?哼!若朝廷当真体恤我等平头百姓,又怎会容得慕容彦达这等奸佞之徒,在青州盘踞多年,肆意鱼肉百姓?去年,俺家小儿偶染风寒,只因家中贫困难以延医问药,便只能眼睁睁瞧着他没了气息,一命呜呼。想那青州府库之中,银子堆积如山,粮仓之内,粮食霉烂变质,可又有谁曾过问过咱百姓的死活?依俺看呐,这朝廷未必就比梁山好汉靠谱几分!”
周围几位百姓听了,纷纷点头称是,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往日里遭受官吏欺凌压榨的种种苦楚,言语之间,对梁山军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恰在此时,一位满脸喜色的汉子,奋力挤到人群跟前,手指远处安民之处挂出的告示,高声喊道:“大伙儿快看呐!安民处又张贴新告示啦!说是三日后,梁山好汉要与咱们一同平分城中钱粮哩!”
此言一出,恰似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炸开了锅。此前,梁山虽也有将一些钱粮周济百姓之事,但受益之人皆是饱受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欺压的苦主,梁山不过是将本就属于他们的财物物归原主。百姓们虽也拍手叫好,却只当作是寻常救济罢了。可“平分城中钱粮”这等说法,当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一时间,街道上的议论声浪陡然高涨,原本只是在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如潮水般涌向告示牌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甚至连那识字的书生,都被众人簇拥着推到前面,众人纷纷央求他大声念出来。
书生见状,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声情并茂地将告示内容读给众人听:“梁山替天行道,已将青州府库及粮仓查抄。现将所获钱粮,与城中百姓平分。我梁山取其一半,用作军饷与后续义举之资,另一半则按城内户籍人口,均分给各家各户。但凡青州城民户,无论士农工商,皆可凭户籍凭证,于三日后公审结束之后,至指定粮仓领取自家份额。孤寡老弱无依无靠者,可由安民处派人上门送达,定要确保无一人遗漏。此乃梁山与众位乡亲共分不义之财,并非施舍,实乃归还百姓应得之利。望诸位乡亲届时有序前往,切不可拥挤争抢。”
念罢,那书生自己都愣在当场。他寒窗苦读数十载,见过朝廷赈灾时的“半米半糠”,也听过地方乡绅的“杯水车薪”,却从未听闻有“平分府库”这等壮举。
周围百姓更是群情激昂,那络腮胡壮汉一把抓住书生的胳膊,声音粗粝地问道:“书生,这告示上写的可是真真切切?俺们当真能分到府库里的钱粮?”书生定了定神,伸手一指告示末尾那鲜红醒目的梁山印记,说道:“白纸黑字,又有梁山的大印为证,想来不会有假!”
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旁边一位中年妇人,怀中抱着孩子,哽咽着说道:“要是早几年能遇上这般好事,俺家那口子也不至于出门干活时,被那清风山的贼寇害了性命……”她怀里的孩子似懂非懂,伸出小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叹息。
先前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到告示牌前,用那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非为施舍,实乃归还百姓应得之利”这几个字,不禁老泪纵横,喃喃说道:“归还……说得好哇!这天下的钱粮,本就是咱百姓用血汗换来的,凭什么让那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梁山好汉此举,当真是替天行道,为咱百姓讨回公道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梁山好汉万岁!”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犹如汹涌潮水般,在街道上蔓延开来。就连那些正在搬运物资的士兵们,听到这震天的呼喊,也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且说萧嘉穗恰好在附近调度人手,听到这阵欢呼,抬头望向告示牌前人头攒动的汹涌人潮,心中对赵复的敬佩又深了几分。寻常草寇若是打破青州这般大城,便只知中饱私囊,何时曾有过宁愿冒着被朝廷大军围剿的风险,也要行“与民分利”之事?要知道青州之地,四周无险可守,一旦朝堂反应过来,便是大军压境围剿。其他贼寇往往破城不久,便立马大肆劫掠一番,而后匆匆回山避难。哪会像赵复这般,不仅严令约束军纪,还要花费时日、耗费心力安顿百姓、清查积弊?
萧嘉穗不禁感慨长叹道:“自古便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梁山已得民心,这天下,还会远吗?”
且说离清风山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慕容彦达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刘高的掩护下,狼狈不堪地逃窜着。
他身上那件原本象征着青州知府身份的官袍,早已被荆棘划破了数道口子,沾满了泥浆与草屑,狼狈至极。平日里梳理得油光水滑的胡须,此刻乱糟糟地黏在下巴上,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在公堂上颐指气使、威风凛凛的威严模样。
花荣与唐斌在锦衣卫的引领下,一路紧追不舍。没过多久,便瞧见不远处的慕容彦达众人。花荣见其身后跟随众多护卫,当下毫不迟疑,抄起雕弓,对准其中一名护卫。那护卫正回头张望,冷不防一支羽箭如流星般破空而来,“噗”的一声,正中咽喉,那护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翻身落马。
其他人见状,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想要四散奔逃。慕容彦达见状,急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嘶吼道:“都给我顶住!谁敢临阵脱逃,我定斩不饶!”
可那些护卫本就是刘高的亲兵,平日里只晓得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何时见过这般阵仗?此刻一个个只想着保命,哪里还听得进慕容彦达的呵斥。
花荣见此情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中雕弓再次拉满,又是一箭射出,顿时又有一名护卫应声倒地。紧接着,他箭无虚发,再射!再倒!再射!再倒!一套连珠箭法施展开来,花荣居然在骑马奔驰之中,接连射倒二十名护卫。每一根箭矢都如流星赶月般精准,箭箭皆正中要害,无一虚发。
唐斌在后面看到这般神乎其技的箭术,忍不住大声赞叹道:“兄弟好箭法!今日方知小李广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般连珠箭术,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放眼天下,怕是也难寻敌手!”
跟随一同前来的马军士兵们,也顿时在一旁齐声大喝:“神射!神射!”
眼看自己的亲兵如同割麦子一般,接连落马,刘高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慕容彦达,猛地一夹马腹,便想独自逃窜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