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夜枭的啼叫刮过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警告！
林晚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另一只手下意识并指如刀，凝聚起刚刚恢复不多的灵力和阴煞石反馈的丝丝凉意，猛地朝身后那只枯瘦的手腕切去！同时身体向前一挣，试图脱身！
然而，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焊死的铁箍，纹丝不动！
她的反击落在对方手腕上，仿佛切中了坚硬的老树皮，只让对方微微“咦”了一声。
“啧，小丫头片子，力气倒是不小，还有点古怪的阴煞劲儿……”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诧异，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别挣了！老子要是想害你，你刚才靠近这片山坳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和惊疑交织。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她猛地回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终于看清了抓住她的人！
枯草般灰白打结的头发，满是皱纹和污垢的脸，一双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浑浊又异常清明的眼睛，以及那身破烂不堪、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衣衫……
竟然是那个山门下的老乞丐！
他竟然一路跟着她到了这里？！还无声无息地潜到了她身后？！
这怎么可能？！他到底是什么人？！
巨大的震惊让林晚暂时忘记了挣扎，只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老乞丐见她不再反抗，浑浊的眼睛翻了翻，松开了手，没好气地压低声音道：“看什么看？不认识老子了？前几天在山门口不是还撞过老子一下？”
林晚下意识地揉了揉被攥得生疼的手腕，那里已经清晰了一圈青紫的指印。她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前、前辈？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您刚才说……那是陷阱？”
老乞丐却不答话，只是用那双诡异的眼睛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她，鼻子还用力吸了吸，仿佛在嗅着什么味道。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凝重，嘴里喃喃自语：“嘶……不对啊……这味儿……比前几天重多了……还夹杂着一股子铜锈铁渣味儿和……诅咒的恶臭？小丫头，你这几天到底碰了什么脏东西？！”
林晚心中骇然！
这老乞丐竟然能看出她身上沾染了煞气，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铜钱和那些金属碎块的气息？还能闻出那暗紫色金属带来的诅咒残留？！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我不知道前辈在说什么……”林晚下意识地否认，心脏跳得更快了。这老乞丐敌友未明，她绝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秘密。
“哼！”老乞丐嗤笑一声，也懒得追问，只是抬手指着思过崖山脚下那点依旧在闪烁的幽蓝色微光，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就算了！老子没空跟你掰扯！但你给老子听好了——那玩意儿，绝对不是你要找的幽影苔！”
林晚瞳孔再次一缩！
他连幽影苔都知道？！
“那……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那是噬魂瘴伪装出来的诱饵！”老乞丐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专门引诱那些修炼阴煞功法、或者像你这样身上带着阴煞味儿又不懂行的小蠢货靠近！只要你踏入那片区域，吸上一口瘴气，神魂立刻就会被麻痹侵蚀，变成一具浑浑噩噩、只知道往瘴气最深处走的活尸，最后成为滋养那鬼东西的肥料！”
林晚听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诱饵……噬魂瘴……活尸……
她刚才差点就……
一阵强烈的后怕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若非这老乞丐突然出现，她此刻恐怕已经……
“前辈……救命之恩……”林晚声音干涩，真心实意地想要道谢。
“打住！”老乞丐却不耐烦地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的丛林，语气急促起来，“老子没工夫听你废话！这地方邪门得很，那鬼瘴气灵性十足，老子刚才拦你，可能已经惊动它了！不能再呆了，得赶紧走！”
说着，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林晚的胳膊（力道比刚才轻了不少，但依旧让她无法挣脱），拖着她就要往后退。
“等等！”林晚却猛地站定，急切地低声道，“前辈！我不能走！我……我需要幽影苔！还有腐心草、噬魂菇！我必须找到它们！”
老乞丐的脚步猛地顿住，回过头，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林晚，枯瘦的脸上满是惊愕和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要找那三样绝命毒玩意儿？！你他妈是活腻了想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吗？！你知道那都是什么东西长的地方吗？！”
“我知道危险！”林晚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但我有必须得到的理由！前辈，您既然认得，求您指点我一条明路！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老乞丐死死盯着她，浑浊的眼睛里光芒急速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他再次用力吸了吸鼻子，目光在她胸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瞬（那里藏着裂开的铜钱），又扫过她紧握的拳头（那里蛰伏着阴煞石）。
半晌，他猛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妈的！真是欠了你们的！一个两个都不让老子安生！”
他话虽这么说，但抓着林晚胳膊的手却再次收紧，猛地将她拉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极快极低的声音说道：
“听着！小丫头！老子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麻烦，非要作死去找那三种毒煞之物！但老子告诉你，思过崖这片地界，早就不是以前的思过崖了！”
“自从百年前那场大变，地脉阴煞泄露，又枉死了太多人，这里早就变成了一片活着的阴煞绝地！里面孕育出了各种邪门玩意儿！那噬魂瘴只是最外围的把戏之一！”
“你要找的那三样东西，确实都生长在这片绝地的核心区域——‘罪渊’附近！但那地方，别说你，就是金丹期的修士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罪渊？”林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紧。
“就是以前思过崖底下关押重犯的地下黑牢！”老乞丐语速极快，“那场大变后，地面建筑塌的塌，毁的毁，就那黑牢最深最坚固，反而保存了下来，还跟泄露的地脉阴煞口子连在了一块儿，变成了现在这鬼样子！那里面煞气浓得能滴出水，怨念重得能压垮神魂！还有各种因地煞怨气而生的邪灵和煞妖！”
“你要的幽影苔，长在黑牢入口处的尸水潭边！腐心草，长在黑牢第三层刑罚室的裂缝里！噬魂菇……妈的，那玩意儿最邪门，据说只在黑牢最底层、万人坑的冤魂头上长！”
老乞丐每说一句，林晚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些地方，光是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知道怕了？”老乞丐瞥了她一眼，冷笑，“晚了！老子告诉你，就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和一身乱七八糟的煞气，进去不到一炷香，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林晚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但眼神中的决绝却未曾消退。
她知道危险，但她没有选择。
“多谢前辈告知……”她艰难地开口，“我还是……要去试试……”
“你！”老乞丐气得差点跳起来，枯瘦的手指指着她，恨不得戳到她脑门上，“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诡异缥缈、仿佛无数人哀嚎哭泣的风声，突然从思过崖方向传来！
那风声掠过山石缝隙，变得扭曲而阴森，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同时，山脚下那片原本只是微弱闪烁的幽蓝色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并且开始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灭闪烁！
光芒照耀的范围也开始隐隐扩大，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蔓延！
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不少，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弥漫开来。
“不好！”老乞丐脸色猛地一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那鬼东西发现我们了！瘴气要扩散！快走！”
他再也不敢耽搁，猛地一拽林晚，转身就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脚步看似踉跄，却异常灵活，总能精准地避开地面的障碍物，仿佛对这片地形熟悉无比。
林晚被他拖拽着，几乎脚不沾地，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
那诡异的哭泣风声和身后逐渐逼近的幽蓝光芒，如同催命符一般，让她心脏紧缩，也拼尽全力跟着奔跑。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惊惶的野兔，在黑暗的山林中亡命奔逃。
直到跑出很远很远，远到再也听不到那诡异的风声，看不到那幽蓝的光芒，胸口铜钱的灼热感也彻底平息，老乞丐才猛地停下脚步，松开林晚，扶着旁边一棵树剧烈地喘息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林晚也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此刻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刚才……真的太险了！
缓了好一会儿，老乞丐才止住咳嗽，直起身，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灰败难看。他瞪着林晚，语气恶劣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妈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么个催命的小冤家……”
林晚挣扎着爬起来，对着老乞丐深深一揖：“今夜多谢前辈两次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少来这套！”老乞丐不耐烦地摆摆手，“真想谢老子，就他妈乖乖听话，别再往那鬼地方跑了！那三种毒物，不是你现在能碰的！”
林晚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前辈，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老乞丐看着她那执拗的眼神，气得又想骂人，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挠了挠他那鸡窝似的头发，在原地踱了几步。
“办法……”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定，“……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林晚眼睛猛地一亮，急切地看向他。
老乞丐停下脚步，盯着她，眼神变得极其严肃：“小丫头，你老实告诉老子，你非要那三种毒物，是不是为了……救人？救一个……被极其阴毒诅咒缠身、可能就困在思过崖那片绝地里的……家伙？”
林晚心中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竟然猜到了？！
看到她的反应，老乞丐似乎证实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他再次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耳语：
“如果老子没猜错……你要救的那位……恐怕不是人吧？或者说……不完全是？”
林晚的心脏狂跳到了极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乞丐却仿佛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缓缓吐出，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不愿回忆的事情。
“难怪……难怪你身上会沾染上那种等级的因果和煞气……还带着那件‘东西’的碎片……”他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扫过林晚的胸口。
林晚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藏匿铜钱的地方。
老乞丐收回目光，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小丫头，听老子一句劝。那里面的‘东西’，牵扯的因果太大了，远不是你现在能承受的。它给你的任何‘好处’，都标好了你付不起的价钱！趁现在还来得及，斩断联系，或许还能……”
“前辈！”林晚猛地打断他，眼神倔强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必须走下去。求您……指点我！”
老乞丐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罢了……都是命……”他摇了摇头，从他那件破烂不堪、污秽油腻的衣衫深处，摸索了半晌，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片约莫巴掌大小、颜色枯黄、边缘残缺不全、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古老龟甲。
龟甲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复杂古朴的符文，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中心一小片区域，还隐约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光。
他将这片龟甲塞到林晚手里，触手冰凉粗糙，带着一种沧桑古老的气息。
“拿好了。”老乞丐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疲惫，“这玩意儿是老子年轻时……唉，不提也罢！你把它贴身藏好，或许……或许能在你靠近‘罪渊’入口时，帮你抵挡三次必死的煞气冲击或邪灵窥探。”
“记住！只有三次！而且离了罪渊入口，或者面对其他类型的危险，它屁用没有！”
“至于进去之后……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你身上那件‘碎片’的能耐了。”
林晚紧紧握住那片枯黄的龟甲，感受着其上玄奥的纹路和微弱的灵光，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这看似不起眼的破烂龟甲，竟然是能抵挡罪渊入口煞气的宝物？
这老乞丐……究竟是什么来历？！
“前辈……这太贵重了……”她声音有些哽咽。
“少废话！”老乞丐却瞬间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腔调，恶声恶气道，“老子不是白给你的！等你真能活着从里面弄到那三样毒物……记得分我一点腐心草的草汁！老子……老子有点老毛病，偶尔也需要那玩意儿镇痛……”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烁，语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无奈。
林晚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帮她，也有他自己的需求。他也需要腐心草来压制某种痛苦？
这看似一场交易，却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有所求的关系，往往比无缘无故的善意更让人放心。
“晚辈记住了！”她郑重地将龟甲收入怀中贴身放好，再次行礼，“若晚辈真能成功，定不忘前辈恩德！”
“哼，活下来再说吧！”老乞丐摆摆手，转身就欲离开，身影融入黑暗前，他又猛地停下，回头看了林晚一眼，眼神极其复杂，最终只留下一句嘶哑的警告：
“小丫头，小心……影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晃了几下，便彻底消失在浓密的夜色山林之中，再无踪迹。
只留下林晚一人，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下，手中紧紧攥着那片枯黄的龟甲，回味着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
小心……影子？
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地面。
月光将她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而模糊。
一阵夜风吹过，树影摇曳，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林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想，连忙转身，朝着杂役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今夜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尽快回去消化。
有了这片龟甲，进入罪渊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老乞丐的警告和那句关于“影子”的谜语，却像新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心头。
就在她快要走出后山范围，已经能看到杂役院模糊轮廓的时候。
突然！
她眼角余光瞥见，前方小路旁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模糊，仿佛完全融入了黑暗中，悄无声息，只有一点猩红的光芒，在其头部的位置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一只凝视着她的红色眼睛！
林晚的血液瞬间冻结！
脚步猛地顿住！
是谁？！
戒律堂？还是……那个投喂者的敌人？或者……别的什么？！
那人影似乎也发现了她，那点猩红的光芒微微转动，对准了她的方向。
一种冰冷、死寂、充满不祥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