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小心！！”程然放开两只桶，飞快撑住女人迎面倒下的肩膀。
她背篓里塞得都跟她脑袋一样高了，这砸下来，人不得出个好歹？
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人受伤，年也别想过了。
女人神情顿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了看程然，又看了看脚下，突然惊恐挣扎起来。
“%&#@#*！~@”她边挣扎着起身边说着程然听不懂的家乡话，表情恐惧至极。
程然虽然听不懂，但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恐惧情绪，立即扶她站好退开两步。
没想到女人倒退几步，因为背篓太重直直向后面的树丛倒去。
程然吓了一跳，又要去拉，这时候听到身后一声怒喝，一段听不懂的话被一道粗犷的男人嗓音说出。
听不懂，但听得出那里面的愤怒，恨不得要杀人。
女人惊叫一声挥舞着手臂不让程然触碰，任自己身体倒向树丛里。
程然的手顿在半空中，心里五味杂陈。
尽管女人背篓上盖了块布，上面绑着绳子固定，防止东西掉下来。
可因为装得太多，这一倒，绳子散架，买的东西散落一地。
程然有点于心不忍，都不敢去看女人的情况，而是蹲下去打算帮她把东西捡起来。
结果刚才那道粗犷的怒音由远及近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男人怒气冲冲来到程然和女人面前。
黑胖的脸上虎目圆瞪，他狠狠剜了程然一眼，然后扭过头又咕哝了几句，一把扯住女人包着头巾的头发，披头就是两巴掌。
程然脑袋轰的一声，比被沙包砸的时候还响。
在他的人生履历里，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男人打女人的场景。
他一直认为，事情可以有很多种解决方式，因情绪失控而产生的行为，是最不能解决问题，也是最愚蠢的。
任何借口都不能成为无故使用暴力的原因。
由于太过不敢置信，程然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阻止男人，被打的女人青紫交加的脸上顿时肿起老高，嘴角都溢出鲜血。
女人却死死咬着嘴唇，一声都不敢吭。
男人似乎还不解气，一把又将女人的脑袋惯在泥土地上，大脚就要踹。
程然忍无可忍，长腿一迈，蹬蹬两步上前，飞身踹到了男人的背上，登时将男人踹向了一旁的树干。
男人大脸被树干撞了个结实，脑袋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鼻血横流。
程然顾不得男人，赶忙去搀扶女人。“大姐，你没事吧？”
女人还在等待新一轮的拳打脚踢，护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宽大的衣服根本掩盖不了她瘦弱的身体。
预期的拳脚没有落下，等来的却是一道温柔的询问。
女人并没有敢动，仍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紧紧将头藏进臂弯。
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到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再也不用遭受那些暴行。
“大姐，你怎么样了？”程然凑近了想看看女人的情况，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咚”，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外人，住手！”
程然转头，寨子口不知何时挤挤挨挨站了几十号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人。
而几个扔沙包的小孩正躲在大人身后偷看程然。
停在半空中的手不得不再次收回来，程然起身站到自己的桶边，几个人这才走出来。
有去拽女人的，有去扶男人的，有帮着捡东西的。
一个包着厚重头巾的老人拄着一根奇特的拐杖，每一声“咚”都特别沉闷的走到程然面前。
“外人，你来我们寨子做什么？”老人掀起松垮的眼睑看程然，普通话夹杂这浓厚的口音。
“我来卖自制的卤味。”程然目光追随女人多看了几眼，回答道。
老人对程然从哪来，为什么走这么远的山路来寨子卖东西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追究程然殴打寨子里的人的责任。
只是说了一声。“今天除夕，你该跟家人团聚才是，不该来我们寨子。走吧，外人。”
说完就拄着那支造型奇异的拐杖，一步一咚的往回走。
还不等程然说话，流着鼻血，顶着大包的男人扶着昏沉的脑袋先不干了。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但是被老人狠狠瞪着说了几句什么，男人不甘的一拂衣袖，嘴里低声说了句什么，扭身就抓住被人拽着起身的女人。
连拖带拉的往寨子里走。
程然拳头捏得咯吱响，平时有食客们在，遇到这种事，他们肯定早就出手了。
此时此地他孤军奋战，要面对一个寨子，还真有点束手无策。
不过。
“我既然已经到了寨子，肯定是要把东西卖完再走的。”
也不等老人回头制止，程然径直蹲下身掀开了桶盖。
盖桶就像是氢弹的点火装置，一经掀开，爆炸的威力势不可挡。
寨子里的人又处在下风口，爆起的蘑菇云直接掀起惊天飓风，掀飞了所有人的帽子和衣摆。
刚刚还对程然充满敌意的一群人脚步不自觉加快，顶风迎浪，任那热浪迷人眼，相互拥挤着奔到程然跟前。
就连顶着大包和鼻血的男人也放开女人，冲了回来。
程然哐叽一声盖上锅盖，昂着脑袋看向拄着拐杖抻长脖子咽口水的老人。“您让不让我卖？”
其他人狂吸口水，疯狂点头，还回头对老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似在催促。
小孩子的哈喇子更是迎风乱甩，全扒拉到了老人身边叽叽喳喳。
老人等口水咽完，梗着脖子，发出公鸭叫。“让卖，让你卖！！”
程然挑着两只大桶，跟随一群人来到了寨子里平时开会或是办事的一棵黄桷树下。
黄桷树干粗约四个成年男子环抱，一看就见证了这个寨子的兴衰和世世代代的喜丧嫁娶。
程然桶才刚放下，人群就一窝蜂的将他围住，用非常蹩脚的普通话问。
“老板，你卖什么？快打开来看看。”
“很香，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好神奇。”
“外面的东西都做得这么香吗？”
“别胡说……这，这顶多算个例，对吧老板？”
“香……香……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