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试的轻松通过,让木族看待端木云的目光发生了变化。青藤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引领他前往第二试地点时,脚步明显放缓,偶尔还会出声提醒注意脚下盘绕的树根。
木心长老亲自在前方带路,穿过村落中心那些由活体树木自然生长形成的、与森林完美融合的树屋,来到村落边缘一处被淡绿色光晕结界笼罩的空地。
结界内,气氛沉重。空地中央,一株约莫一人高的树苗显得格外刺眼。它本应是战争古树那般挺拔雄伟的雏形,此刻却通体焦黑,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仅存的几片叶子枯黄卷曲,散发着衰败的气息。最令人心悸的是,在其根部,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漆黑魔气缠绕不去,如同附骨之疽,仍在不断吞噬着树苗残存的微弱生机。
“这便是第二试,‘愈伤’。”木心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惜,“半月前,巡逻队在森林边缘发现了它,应是遭遇了携带魔气的邪修。我族虽擅治愈,奈何此种魔气极其顽固霸道,我等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延缓其枯萎,无法根除。”
端木云走近几步,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魔气波动,与他在永冻荒原和霜冻堡遭遇的如出一辙,正是幽冥教的手笔!他眼中寒芒一闪,随即收敛。当务之急,是救治这株无辜的古树幼苗。
他来到幼苗前,并未立刻动手,而是仔细观察了片刻那魔气缠绕的方式与树苗生机流转的节点。随后,他伸出右手,掌心缓缓贴在那焦黑的树干上。
触手一片冰凉死寂。
他闭上双眼,体内《星枢剑诀》运转,精纯的星月辉光自丹田升起,顺着手臂经脉,如同温暖而纯净的泉水,缓缓注入古树幼苗体内。
起初,辉光的注入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浓郁的魔气所阻隔。但很快,魔气仿佛被惊动的毒蛇,变得躁动起来,开始疯狂地冲击、侵蚀那银绿色的光辉,甚至试图沿着端木云的手臂反向蔓延!
端木云神色不变,紧守心神,加大了辉光的输出。同时,他怀中的指引之钥碎片也微微发热,一缕更加精纯、带着亘古星空的苍茫气息融入辉光之中。
刹那间,银绿色的光芒大盛!
辉光所至,那顽固的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迅速消融、溃散!魔气中蕴含的负面、暴虐、死寂的意念,在蕴含着净化与生机之力的星月辉光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焦黑的树皮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了下面嫩绿色的、充满活力的新生组织。原本枯萎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点点娇嫩的绿芽,一股磅礴而纯净的生命气息,重新从这株幼小的树苗中焕发出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当最后一缕魔气被彻底净化消散,端木云收回手掌,微微喘息,额角见汗。这净化过程看似轻松,实则对心神的消耗不小。
而那株战争古树幼苗,已然焕然一新!虽然依旧矮小,但通体翠绿,枝叶舒展,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之前那副濒死模样判若两树!
“成……成功了?!”一名年轻的木族少女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周围所有的木族,包括之前对端木云敌意最深的青藤,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尝试了各种自然法术和灵药,都无法驱散的可怕魔气,竟然被这个外来者,用那种奇异的光辉,如此“轻易”地解决了?
木心长老快步上前,仔细检查着幼苗的状况,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与激动的神色。他转向端木云,深深一躬:“小友……不,端木道友,请受老夫一拜!你救回的,不仅是一株古树,更是我族未来的守护者之一!此恩,木灵村铭记于心!”
端木云连忙侧身避开:“长老言重了,分内之事。此魔气与我乃宿敌,能救回这株幼苗,亦是我所愿。”
经此一事,木族看待端木云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警惕、怀疑、好奇,尽数化为了感激、敬佩与认可。青藤走到端木云面前,脸色微红,有些别扭地拱手道:“之前……是青藤冒犯了。你的力量,确实非凡,是森林的朋友。”
端木云微微一笑,坦然接受了他的道歉。
稍作休息后,木心长老神色肃穆地看向端木云:“端木道友,请随我来,进行最后一道试炼——‘幻心林’。”
他们来到村落后方,一片被朦胧雾气笼罩的古老树林前。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苍劲,形态也更为奇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神摇曳的奇异力场。
“幻心林,能映照内心,引动七情六欲,制造幻境。”木心长老郑重道,“试炼要求,在其中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保持本心澄澈,不为幻象所迷。并且,需与林中任意一株古树建立心灵共鸣,感受其悠远记忆。唯有心性坚定、能与自然沟通者,方能通过。”
端木云点了点头,没有犹豫,迈步踏入了那片迷雾之中。
一步踏入,周围景象瞬间天旋地转!
他仿佛置身于一座恢弘无比的星辰宫殿之中,下方是无数星枢弟子向他顶礼膜拜,尊其为剑主,权力、荣耀唾手可得……画面一转,他又看到苏九儿浑身是血,倒在幽冥教魔修的脚下,向他伸出无助的手,而自己却被无形枷锁束缚,动弹不得……紧接着,镇渊剑阁封印破碎,九幽魔物如同潮水般涌出,云州城、霜冻堡、眼前这片美丽的森林……所有他珍视的一切,都在魔焰中化为灰烬,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回天……
权力、情爱、责任、恐惧、绝望……种种幻象,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道心,试图找出其中的破绽,将他拖入沉沦。
然而,端木云经历了北境生死、星淬肉身、道心早已坚如磐石。他谨守灵台一点清明,识海中星枢剑意所化的星辰光芒大放,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照耀着所有虚妄。周身星辉自然流转,将所有负面情绪与幻象隔绝在外。
“虚妄而已,我之道,唯守护与本心!”他心中默念,眼神始终清澈坚定。
所有的幻象,在触及他坚定意志的瞬间,皆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纷纷破碎消散。
抵挡住幻象冲击后,端木云并未急于出去。他收敛心神,将自身温和的善意通过神识散发出去,尝试与这片古老的树林沟通。他的神识如同轻柔的触手,拂过一株株古树。
最终,他的神识停留在了一株格外苍劲、树干上布满雷击焦痕、却依旧顽强生长的古树身上。他从这株古树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历经无数岁月洗礼的沧桑与坚韧。
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共鸣的意念。
刹那间,一股浩瀚而零碎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他仿佛看到了远古时期,巨兽在森林中咆哮争斗;看到了森林在一次天地巨变中繁盛与衰落;看到了木族的先民如何在这片土地上迁徙、定居,与森林共生;甚至看到了夜空中星辰轨迹的缓慢变迁……
这些记忆片段虽然模糊残缺,却带着无比真实的岁月厚重感。通过这次短暂的共鸣,端木云对万古森林的悠久历史与木族的生存哲学有了更深的理解,自身的心境仿佛也被那漫长的时光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通透、圆融,对自然的感悟更深了一层。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与周围植物的亲和力,似乎提升了一丝。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端木云安然无恙地走出了幻心林,眼神平静如水,气息悠长平和,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散步。
木心长老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朗声宣布:“青木之试,三试皆过!自今日起,端木云便是我木灵村认可的朋友,可在村中自由行走!”
青藤与其他木族纷纷上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表达着祝贺与欢迎。
端木云拱手还礼,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终于赢得了这些森林守护者的信任。而关于力量之钥的线索,也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