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堡的夜色,因潜藏的阴谋而显得格外凝重。户政司仓曹主事赵德明的宅邸外,几个看似寻常的商贩、更夫,实则是陈影麾下最精锐的暗卫,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的光芒,牢牢锁定着目标。
赵德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那个藏着“蛊惑散”的药材包裹,就放在书案上,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王振许诺的“荣华富贵”与事情败露后的“满门抄斩”,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不能再等了……”他喃喃自语,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他提起笔,颤抖着写下几封短笺,内容是邀请几位同僚三日后赴家宴,“品尝京城来的佳酿与新茶”。他将短笺交给心腹长随,吩咐道:“务必亲手送到这几位大人府上。”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暗卫的眼睛。名单被迅速呈递到林枫面前。
“呵,兵械司副主事钱益、砺锋谷粮秣官孙礼、还有……神策军新兵营的一个哨官周勇?”林枫看着名单,冷笑一声,“王振的手,伸得可真不短。一个管装备,一个管粮食,一个在基层带兵……这是想从根子上烂掉我的神策军。”
“王爷,是否立即收网?”陈影请示道,“证据确凿,赵德明难逃一死。”
“再等等。”林枫的目光深邃,“看看他们如何投毒,具体目标是谁。更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除了赵德明,还有没有更高层级的内应。放长线,才能钓大鱼。通知下去,对名单上的这几个人,以及他们可能接触的神策军将领和士兵,进行最严密的保护和监控,所有饮食饮水,必须经过我们的人的检验。”
三日后,赵德明的“家宴”如期举行。钱益、孙礼如期而至,唯有那哨官周勇,因营地临时有夜间操练任务,未能前来。宴席上,赵德明极力劝酒,并将特意带来的“京城佳酿”斟满宾客的酒杯。
暗卫的人早已潜入赵府,作为仆役在旁伺候。在赵德明转身取酒的瞬间,一名暗卫以极其巧妙的手法,将钱益和孙礼面前的酒杯调换成了外观一模一样,但早已被暗卫准备好的无毒酒水。
酒过三巡,赵德明见二人饮下“毒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放松。他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连同那瞬间的眼神变化,都被隐藏在暗处的观察者记录了下来。
宴会结束后,钱益和孙礼安然回到各自府邸。而赵德明,则连夜将那份标记着“蓝色”,准备用于谋害林枫的“蛊惑散”,悄悄埋在了自家后院的桂花树下——他终究还是没敢对林枫下手。
“可以收网了。”林枫接到报告后,淡淡下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队精锐甲士无声无息地包围了赵德明的宅邸。陈影亲自带队,破门而入,将尚在睡梦中的赵德明一举擒获。从他书房暗格中搜出了与京城来往的密信,以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王振赏银。后院桂花树下的“蛊惑散”也被起获。
面对铁证,赵德明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根据他的供词,钱益、孙礼也被迅速控制。经过严厉但并未动用酷刑的审讯,一个潜伏在北疆军政系统内部,由王振遥控指挥的间谍网络浮出水面。虽然层级不算太高,但位置关键,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林枫下令,将赵德明及其核心同党公开处决,以儆效尤。对于被蒙蔽险些中毒的钱益、孙礼等人,则予以革职查办,视情节轻重另行处置。一场可能引发内部混乱的投毒危机,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此事也给林枫敲响了警钟。他进一步加强了内部肃清和安保措施,尤其是在神策军和军工系统内,引入了更严格的背景审查和连坐制度。
内部隐患暂时清除,林枫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砺锋谷。神策军的成军考核,即将开始。
这一日,砺锋谷大营旌旗招展,气氛肃杀。校场点将台上,林枫端坐主位,徐锋、墨衡等文武重臣分列两旁。台下,三千名神策军将士全副武装,昂首挺胸,等待着最终的检验。
考核分为多个科目。首先是基础操典,队列行进,步伐铿锵,整齐划一,如同一人。紧接着是火器射击,无论是燧发铳的快速齐射,还是野战炮的精准打击,都展现出了远超旧式军队的训练水平和火力密度。
然后是战术演练。模拟进攻中,各班排交替掩护,火力层层推进;防御时,依托工事,形成交叉火力网;遭遇突发“敌袭”,军官能迅速做出判断,士兵能果断执行命令。步炮协同演练中,炮兵进行火力准备后,步兵迅速发起冲击,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的新式装备测试。几门造型奇特,炮管明显加长,闪烁着金属幽光的重型火炮被推上演武场。这是格物院集中了西洋赔款提供的部分技术和苍云岭优质铁矿,最新研发的“破阵将军炮”。
“目标,八百步外模拟城墙,开火!”徐锋亲自下令。
震耳欲聋的轰鸣远超以往,炮口喷出的火焰长达数尺。炮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砸在远处的夯土城墙上。
“轰隆——!”
一声巨响,烟尘冲天而起。待尘埃落定,观测兵快马回报:“禀王爷!目标城墙被彻底摧毁!弹着点出现巨大豁口!”
点将台上,包括林枫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这种威力和射程,足以改变未来的攻城模式。
然而,就在考核接近尾声,所有人都以为将圆满结束时,意外发生了。在进行最后一项,模拟夜间遇敌,快速构筑简易阵地并发射照明火箭时,一名士兵或许是因为紧张,操作失误,导致一枚照明火箭在发射架上提前引爆。
“砰!”的一声闷响,火光四溅,引燃了旁边堆放的少量引火物,瞬间引起小范围的混乱。附近的几名士兵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稳住!各就各位!灭火队上前!”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该连连长,一名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吼,同时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训练时配备的防火毡扑打着火苗。
他的果断和冷静感染了士兵们。混乱迅速被遏制,火势被扑灭,除了那名操作失误的士兵被轻微灼伤外,并无其他伤亡。
这个小插曲,反而成了考核最真实的注脚。它检验了部队在突发情况下的应变能力和军官的指挥素养。
考核结束,林枫站起身,走到点将台边缘,目光扫过台下经历了汗水、硝烟乃至意外考验的三千将士。
“你们,没有让本王失望!”他的声音透过扩音的铜喇叭,清晰地传遍校场,“今日,神策军,成军!”
“万胜!万胜!万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直冲云霄,宣告着一支全新力量的诞生。
林枫看着台下这支凝聚了他无数心血,寄托着北疆未来的军队,心中豪情激荡,但眼神却愈发冷静。他知道,神策军成军,仅仅是开始。内部的蛀虫虽已揪出一批,但王振绝不会善罢甘休。西洋人表面上臣服,暗地里的觊觎之心也未曾熄灭。
北疆这艘大船,装备了更强大的武器(神策军、新式火炮),清理了内部的隐患(间谍网络),但前方的航路,依然迷雾重重,暗礁遍布。真正的狂风暴雨,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徐锋低声道:“传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开始第二阶段训练——野外实战对抗。我要他们在真正的对抗中,把这身筋骨,磨练成真正的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