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的到来,如同在北疆这潭深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庞大的物资援助与神秘的情报支持,让原本被绝望笼罩的平北王府,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与背水一战的决心。
合作协议达成后,苏小小并未停留,在她那位深藏不露的老仆护卫下,悄然离去,着手安排物资转运与情报传递。她行事之高效、布局之周密,令负责对接的孙世安都暗自咋舌,深感此女非凡。
书房内,林枫看着苏小小留下的第一批密报,眼神锐利。上面详细记录了“讨逆军”主帅、抚宁侯张永的性格特点、用兵习惯,甚至其麾下主要将领之间的龃龉与矛盾。更有一份名单,列出了宣府、大同两镇中,一些或因受排挤、或因对王振不满而可能争取的中下层军官。
“王爷,此女……当真神通广大!”孙世安抚须感叹,“这些情报若属实,价值连城!尤其是关于朱永性急求功,以及宣府副将陈安与主将不和的讯息,或可大做文章。”
林枫点了点头,将密报递给一旁的林清雪:“雪儿,你也看看。”
林清雪接过,仔细阅读,秀眉微蹙:“这位苏姑娘,能量确实超乎想象。只是……她与那‘星罗’组织,目的真的如此单纯?平衡天下……此言太过空泛,恐非全部。”
林枫赞赏地看了王妃一眼:“雪儿所虑,正是我心所想。‘星罗’传承久远,择此时机介入,必有所图。或许,他们看中的,是北疆若能存活,将来可能带来的巨大政治回报,或是……想借我之手,清除王振这股破坏‘平衡’的势力。眼下我们急需援助,只能先接下这份‘礼物’,但须时时警惕,不可全然依赖。”
林清雪轻轻颔首,表示明白。她沉吟片刻,道:“王爷,苏姑娘以商贾与神秘组织代言人身份而来,其所助虽巨,然终究是外援。北疆根本,在于军民之心。妾身以为,对内,需进一步凝聚人心,对外,或可借助苏姑娘的情报网络,将我们的声音,更广地传出去。”
“哦?雪儿有何想法?”林枫饶有兴趣地问道。他知道自己这位王妃,看似柔弱,实则内秀于心,常有卓见。
林清雪眸光流转,轻声道:“苏姑娘能送来王振那边的消息,我们亦可借助她的渠道,将北疆的真实情况,王爷的《告天下书》,乃至我们备战抗敌的决心,散播到江南、湖广、四川等王振势力难以完全掌控之地。让天下士民皆知,北疆非是叛逆,而是被奸佞所迫,不得不为生存而战!此举,或可瓦解王振部分‘大义’名分,争取更多潜在同情与支持。”
“妙啊!”孙世安闻言,不禁击节赞叹,“王妃此计,实为攻心之上策!若能搅动南方舆论,使王振有所顾忌,甚至引发朝中非议,则我军压力可减!”
林枫眼中也露出激赏之色,握住林清雪的手:“雪儿真乃吾之贤内助!此计甚好!便由你与孙先生商议,拟定文告,再通过可靠渠道,交由苏姑娘的人散播出去!”
他顿了顿,又道:“此外,内部凝聚人心一事,也需抓紧。雪儿,你素来与北疆文士家眷、民间耆老有所往来,可多与他们沟通,陈说利害,稳定人心。王府亦可适时组织些慰军、抚民之举,由你出面,效果更佳。”
“妾身领命。”林清雪郑重应下,感受到肩上责任的同时,也有一股力量油然而生。在这危难之际,她不再仅仅是深居后院的王妃,更要成为能与夫君并肩而战的助力。
接下来的日子,北疆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高速运转起来。
军事上,马奎依据苏小小提供的情报,重新调整了防御部署,针对朱永求功心切的特点,设下了几处诱敌深入的陷阱。同时,派出精干小队,携带重金与林枫的亲笔信,秘密接触宣府副将陈安等潜在目标。
经济与后勤上,韩承全力协调,第一批来自苏家的物资已通过隐秘的运河支流与海路,陆续抵达,极大地缓解了前线的压力。北疆自身的军工生产也开足马力,日夜不息。
舆论上,林清雪亲自执笔,撰写了一篇文采斐然、情理交融的《北疆泣告天下士民书》,在孙世安润色后,通过苏小小留下的秘密渠道,迅速传向大江南北。文中详述北疆之功、王振之恶、边军之困、百姓之艰,字字泣血,句句含悲,恳请天下人明辨忠奸,共扶正义。
与此同时,林清雪以王妃身份,频繁出现在伤兵营、难民安置点,温言抚慰,亲自分发药物食粮。她还召集北疆有影响力的文士家眷与商家女眷,于王府举办雅集,虽名义上是品茗赏画,实则借此机会,将北疆面临的真实困境与林枫的抗争决心,委婉而坚定地传递出去。她以自身的行动与言辞,悄然影响着北疆内部的舆论风向,将民心更紧密地凝聚在一起。
而远在江南的苏小小,在接到林清雪的文章与林枫的后续请求后,也立刻动用“星罗”庞大的网络,将《北疆泣告天下士民书》广为散布。江南繁盛之地,文人荟萃,舆论敏感,此文一出,果然引起了巨大反响。许多原本对北疆之事不甚了了,或受王振宣传影响的士子商贾,开始重新审视这场“讨逆”之战。茶楼酒肆间,为北疆辩护、抨击王振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皇宫大内,病榻之上的皇帝偶尔听闻些许风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力叹息,再次陷入昏沉。而东宫之中,太子朱见深通过商辂,秘密读到了那篇《北疆泣告天下士民书》,少年紧握书卷,指节发白,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三方暗弈,悄然而激烈。平北王林枫执刀于明处,应对正面之敌;王妃林清雪运筹于内,凝聚人心,引导舆论;而江南奇女苏小小,则潜伏于暗处,提供资源,织就情报网络。三位身份各异、才智超群之人,因这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命运交织在一起。
北疆的命运,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终于抓住了一根坚韧的藤蔓。然而,藤蔓的另一端,是救赎,还是更深的陷阱?王振的“讨逆”大军已如箭在弦,战争的硝烟,即将彻底点燃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