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深秋,天高云阔,凛冽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喜庆与庄重。镇海堡内外张灯结彩,旌旗招展,原本肃杀的军事堡垒被装点得如同节日盛典。无论是刚刚经历严酷新式操练的军士,还是在水利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民夫,亦或是街巷间忙碌的商贾百姓,脸上都带着由衷的笑容与期盼——他们的王,平北王林枫,将在今日迎娶王妃,那位一直默默辅佐在他身侧,温婉而坚韧的赵清雪姑娘。
这场大婚,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男女情爱、王府家事。它是北疆政权稳固的象征,是林枫向天下宣告其“家国”已然成型的盛典,更是凝聚人心、展示力量的重要政治仪式。
王府承运殿被布置得庄严肃穆,却又华美非常。红毯铺地,宫灯高悬,文武百官按新定制的品级官服肃立两侧,甲胄鲜明的仪仗卫队从宫门一直排列至大殿之外,军容鼎盛,气度森严。来自辽西曹变蛟、以及一些暗中投诚或观望的边镇、地方势力派来的使者,也早已恭候在宾客席中,神色各异,或好奇,或敬畏,或暗自盘算。
吉时已至,礼乐大作。林枫身着绣有金蟒的玄色亲王冕服,头戴七旒冕冠,龙行虎步,步入大殿。他面容沉静,目光如炬,久居上位的威仪与今日大喜的辉光交织,令人不敢直视。在他身后,周莽、郑沧、孙乾、陈影等核心文武紧随,如同众星拱月,彰显着北疆权力核心的团结与力量。
紧接着,在悠扬的礼乐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赵清雪身着繁复华美的凤冠霞帔,由八名女官引导,缓缓步入大殿。凤冠之上珠翠璀璨,霞帔如火,映衬得她原本清丽的容颜愈发雍容华贵,气度天成。她微微垂首,步履沉稳,虽掩在纨扇之后,但那通身的气派与宁静,已足以让殿内所有人为之屏息。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咨尔赵氏清雪,毓质名门,温婉贤淑……今特册封为平北王正妃,允其内助,永绥福履。钦此!”
由王府长史司拟就、以皇帝名义颁发的册封诏书被高声宣读。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诏书出自北疆,但其代表的“名分”与“正统”意义,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繁复而庄重的婚礼仪式一项项进行。告天、祭祖、拜堂……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充满了古礼的厚重与王家的威仪。当林枫与赵清雪在赞礼官的唱和声中,完成最后一道仪式,夫妻交拜之时,殿内外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恭贺王爷、王妃!”
“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如潮,席卷了整个镇海堡,也宣告着北疆从此有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赵清雪的身份,从“红颜知己”正式转变为“平北王妃”,其地位与影响力,将随之发生质的飞跃。
林枫握着赵清雪的手,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微微用力,传递过去一份坚定与温暖。他侧过头,透过摇曳的珠帘,看到她眼中氤氲的水汽与难以抑制的幸福光彩。
“清雪,”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从今往后,这北疆万里山河,你我共享。”
赵清雪用力回握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盛大的婚宴随后开始。王府内大摆筵席,款待文武百官与各方来宾。林枫携新婚王妃,亲自向重要宾客敬酒。觥筹交错间,不仅是喜庆的祝福,更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与试探。
辽西使者代表曹变蛟送上厚礼,并低声转达了曹将军对“盟约”的再次确认;一些地方势力的使者则言辞闪烁,既想攀附北疆这棵新崛起的大树,又对即将到来的风暴心存疑虑。林枫应对自如,或加以抚慰,或稍作威慑,将这场婚宴也变成了拓展人脉、巩固联盟的外交舞台。
周莽、郑沧等将领则放开怀抱,大碗喝酒,大声谈笑,军营的豪迈之气尽显无遗。孙乾带着几分醉意,拉着几位工匠出身的官员,还在讨论着“定波堰”水轮驱动的改进方案。整个宴会气氛热烈而和谐,展现出北疆集团内部蓬勃的朝气与凝聚力。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阴影并未远离。陈影始终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游走在喧嚣的边缘,警惕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防范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他刚刚接到密报,王振在得知北疆大婚的消息后,在京城府邸内砸碎了他最心爱的一尊玉佛,并加紧了与倭寇“黑蛟帮”及西南土司的联络。
夜色渐深,宾客渐散。喧嚣过后,王府内院终于恢复了宁静。
新房之内,红烛高烧,暖意融融。赵清雪已卸下沉重的凤冠霞帔,换上一身大红的常服,青丝如瀑,更显容颜清丽。林枫也褪去了繁复的冕服,只着一身暗红色锦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两人并肩坐在窗边软榻上,望着窗外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
“终于,能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了。”林枫轻声叹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慨,“只是,嫁给我,注定要与这北疆的风雨同舟,难有寻常夫妻的平静安宁。”
赵清雪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柔婉却坚定:“能与王爷并肩,看这北疆云起,护这万家灯火,便是清雪心中最大的安宁与幸福。名分与否,其实……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清雪的心,早已系于王爷之身。”
林枫动容,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混合着“清宁”香的淡淡气息,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与朝堂博弈的算计,都在这一刻被涤荡干净。他取出那枚一直贴身携带的鎏金香囊,放在她掌心。
“香囊伴我闯过惊涛骇浪,今日,我终于能将它,连同我的心,一同完完整整地交还于你。”
赵清雪握着那枚承载了太多记忆与情感的香囊,眼中泪光再次闪烁,却是幸福的泪水。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新房外传来了陈影压低的声音:“王爷,京城急报。”
林枫眉头微蹙,与赵清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到门外。
陈影递上一枚细小的竹管:“王振似已说动‘黑蛟帮’,倭寇船队约五十艘,已离巢北上,预计五日后可抵达我北部海域。另,西洋人帮助训练蓟镇水师似有成效,蓟镇边境兵马异动频繁。”
林枫接过密报,就着廊下的灯火看了一眼,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与冰冷。
“该来的,终究会来。”他冷哼一声,将密报收起,转身回到房内。
赵清雪看着他,无需多问,已然明白。
“王爷……”
“无妨,”林枫走到她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稳如山,“大婚已毕,家国已定。接下来,便是让那些跳梁小丑知道,招惹我林枫,觊觎我北疆,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红烛摇曳,映照着新婚夫妇坚定而相依的身影。凤冠霞帔的喜庆之下,是已然出鞘的剑锋与即将到来的血火考验。北疆的根基,在今日彻底铸就,而它的锋芒,也即将展露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