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兄，”我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颤，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尚师兄。”
他们同时看向我，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刺得肺腑生疼，却也让我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半分。
“连亦铭不肯说，我明白。那是他的选择，他的……坚持。”我慢慢说道，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移动，“他说，过去是枷锁，遗忘是仁慈。”
尚易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的眼神，又忍了回去。
我继续道，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硬：“他说，如果我有能力，就自己去找。”
谢华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听着。
“那么，”我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在我‘自己去找’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必须问你们。”
“你们了解我的过去吗？”
“我们只记得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和连亦铭是朋友了。”尚易回答。
谢华“嗯”了一声。
冰廊里只有我们三人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冰脉流动的微弱嗡鸣。
“你们说，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和连亦铭是朋友了。”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们刚才的话，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所以，你们不知道我的‘过去’，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不知道我究竟是谁。这听起来，很合理。”
谢华沉默，尚易挑了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是，”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刚才在里面，我提到‘曦寂’这个名字时……你们没有任何疑问。”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降临。
尚易脸上那点惯常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打量我。
谢华周身那冰冷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碎裂了。
我紧紧盯着他们，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你们不惊讶，不好奇‘曦寂’是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提起一个陌生的名字。就好像……你们早就知道这个名字，早就知道，‘曦寂’……就是我。”
最后三个字，我说的异常缓慢而清晰，像冰锥砸落在冰面上。
空气仿佛冻结了，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谢华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望向远处那布满裂痕的冰壁，沉默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他默认了。
尚易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啧……真是，越不想惹麻烦，麻烦越会自己找上门。宁师妹，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话，等于承认了。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窜过我的四肢百骸。他们知道！他们一直都知道！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一定是很早就认识我了，所以，他们不是凡人，也不是因为什么机遇才如此强大，而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就已经修仙了！
没想到，我随便一问就炸出来了，心虚到都忘了这个门有多隔音！
“所以，你们并不是‘只记得见到我时我就和连亦铭是朋友’那么简单，对吗？你们知道‘曦寂’，你们知道我的过去！至少……知道一部分！”
为什么？他们既然知道，为什么从未透露分毫？为什么也和连亦铭一样，选择沉默？难道那所谓的“过去”，真的如此可怕，如此不可言说，让他们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谢华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向我，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万载寒渊，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关切，有凝重，甚至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愧疚的东西？
但他依旧没有开口，沉默是他的答案，也是他的盔甲。
尚易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些许平时的懒散，却蒙上了一层无奈的阴影：“知道一个名字，和知道全部是两回事。宁师妹，别用那种看骗子的眼神看我们。我们知道‘曦寂’，就像……就像知道一个古老的传说，知道某个曾经存在过的符号。但关于这个符号背后具体的故事，它为何消失，又为何变成现在的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谢华：“我们这里面的东西，未必比你多多少。连亦铭那家伙，嘴巴比这玄冰门还紧。他只想让你安全地活下去，至于过去，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彻底忘掉。”
“所以，你们就配合他？一起瞒着我？”
“不是瞒，”谢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是等待。”
他看着我，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等待你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面对那些被遗忘的……真相。或者，等待你永远不必面对。”
连亦铭和谢华的话，在此刻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闭环。
他们都在用他们的方式，将我推向同一条路。
我看着他们，一个冰冷沉默如雪山，一个看似散漫却深不可测。他们是我的师兄，是多次救我于危难的人，此刻却也是站在迷雾之外，对我紧闭信息之门的人。
愤怒、委屈、失望、茫然……种种情绪在胸中翻腾，最终却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逼问他们，没有意义，他们不会说。
我缓缓挺直了因为虚弱而有些佝偻的背脊，尽管丹田依旧刺痛，神魂依旧疲惫，但某种决心正在冰冷的绝望中悄然滋生。
“我明白了。”我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冷硬，“谢谢师兄们……告知。”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们，目光投向冰宫之外那朦胧而寒冷的光线。
自己去找。
那就去找吧。
从这具身体里，从这颗诡异的金丹里，从那些偶尔闪回的、令人不安的记忆碎片里，从神烬的源火和神秘的月印里——
从我所能触及的一切之中，去找回“曦寂”，找回我被剥夺的过去。
连亦铭，你说这是枷锁？
谢华，你说需要足够强大？
好。
那我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亲手砸碎这枷锁，亲眼看一看，那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