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返回卡塞尔学院的车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路明非还在回味（或者说后怕）中庭之蛇的刺激，楚子航一如既往地沉默，夏弥则靠着车窗，看似欣赏风景，眼神却有些飘忽。昂热校长闭目养神，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沈炼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夏弥那边袭击安德鲁的计划算是定了，地点选在cc1000次列车的线路上确实是最佳选择，荒僻、难以追踪，又能最大程度制造恐慌。但另一个问题依旧棘手——楚子航档案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记过”。
纸质档案还好说，以他的能力，潜入档案室销毁并非难事。但诺玛那里存储的电子备份呢？那才是真正的命门。校董会的人绝不会只看纸质文件。
修改或删除诺玛的数据……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台超级人工智能的防御体系是卡塞尔学院乃至整个秘党的核心机密。
或许……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到。
芬格尔·冯·弗林斯。
那个看似废柴、整天泡在新闻部敲诈勒索、守着守夜人论坛的八卦之王。但沈炼知道，这家伙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与诺玛之间存在着某种极其特殊、甚至可以说是“亲密”的联系。那是埋藏在他破碎过往中最深的秘密，也是他选择以这种颓废模样示人的根源。
直接去找他？开口让他帮忙删除诺玛的核心数据？
沈炼几乎能想象到芬格尔那副夸张的、插科打诨的模样，会用各种油滑的废话把话题岔开，或者开出天文数字的“咨询费”。但更深层的是，一旦触及那个核心秘密，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德国佬会是什么反应？是彻底翻脸，还是……更糟？
这是一个赌注。赌芬格尔对楚子航是否有那么一丝战友情，赌他对昂热校长的处境是否在意，更赌他是否愿意冒着暴露最大秘密的风险来帮这个忙。
代价未知，风险极高。
沈炼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他只是习惯性地咬着过滤嘴，感受着那淡淡的烟草味，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就在他烦闷地蹙起眉头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显示。
沈炼目光微凝，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几分磁性的女声，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带着钩子：
“恭喜啊，怪物先生。拍下七宗罪的方式……真是霸道得令人印象深刻。”
酒德麻衣！
沈炼的瞳孔微微一缩。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你在现场。”沈炼陈述道，语气没有任何意外。以这个女人的能力和她背后团队的神通广大，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
“当然~”酒德麻衣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搅搅局，抬抬价，给你添点堵。没想到你直接掀桌子了。不过也好，省事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反正，那东西最终也是要送到……”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沈炼明白她指的是路明非。
“你大可以私下直接送给我。”沈炼淡淡地打断她，“我也就不用花那两百万了，更不用那么高调。”
“哟，心疼钱了？”酒德麻衣的笑声更明显了，“花的是卡塞尔学院的公款，你心疼什么？再说了，凭什么我们要白白送给你？”
“凭我们的目标一致。”沈炼的声音依旧平稳，“你们的任务是帮助路明非，我的任务也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盟友。盟友之间，提供一点便利，不是应该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咀嚼他的话。过了一会儿，酒德麻衣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认真：“有点道理。所以呢？打个电话就为了跟我讨论盟友的职责？”
“有个忙需要你们帮。”沈炼直接切入正题，没有任何迂回。
“说说看。”
“诺玛的数据库里，储存着楚子航所有的任务档案，里面有很多对他不利的‘记过’记录。校董会很快会借此发难。我需要你们帮我删掉它们。”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显然是没想到沈炼会提出这种要求。
“你……”酒德麻衣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入侵诺玛？删除核心数据？你以为那是你家后院电脑里的txt文档吗？”
“我知道很难。”沈炼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但我同样知道，你背后的那个团队……尤其是那位‘薯片妞’，苏恩熙。她在网络和数据方面的能力，或许能创造奇迹。”
他直接点破了苏恩熙的存在和能力等级。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呼吸声。沈炼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未点燃的香烟。
足足过了一分钟，酒德麻衣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老板’。但别抱太大希望。诺玛……那是另一个层面的怪物。而且，代价会很高。”
“我知道。”沈炼平静地回答，“无论什么代价，我可以付。”
“哼，口气不小。”酒德麻衣轻哼一声，“等消息吧。记住，你欠我们一个人情，怪物先生。”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沈炼缓缓放下手机，将嘴里咬着的香烟拿下来，重新塞回烟盒里。
车窗外的天空，渐渐染上了黄昏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