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并未驶向源氏重工,而是在犬山贺的引导下,穿过东京繁华的夜色,最终停在了银座最负盛名的俱乐部之一——“玉藻前”的门前。这里不对外公开营业,只接待极少数经过严格筛选的会员,是犬山家麾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也是日本混血种上流社会隐秘的交际中心。
穿着传统和服、姿态优雅的店员早已在门口列队迎接,深深鞠躬。整个俱乐部今晚显然被包了下来,只为接待一位客人。
昂热在犬山贺的搀扶下走下车,尽管他根本不需要,抬头看了一眼那闪烁着低调奢华光芒的“玉藻前”招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阿贺,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这种调调。”
犬山贺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敬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只是想给校长一个舒适的谈话环境。请。”
走进俱乐部内部,饶是见多识广的昂热,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这里的装修极尽奢华,却又融合了古典日式的风雅。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晕,墙壁上挂着珍贵的浮世绘真迹,空气里弥漫着高级线香和清酒的淡雅气息。训练有素、容貌姣好的女侍们安静地穿梭,如同画中走出的仕女。
他们被引至一个极为宽敞的和室,推开移门,外面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在灯光的映衬下别有一番禅意。室内,长长的桧木桌后,已经跪坐着几位身着华丽和服、气质不凡的年轻女性,她们是玉藻前最顶尖的艺伎,琴棋书画各有专精,此刻正低眉顺目,准备献上技艺。
“真是令人怀念的排场。”昂热在主位坐下,将手杖靠在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一位艺伎斟满的酒杯,轻轻嗅了嗅,“上好的‘獭祭’,阿贺,你有心了。”
犬山贺在昂热下首坐下,挥手示意艺伎们开始表演。悠扬的三味线响起,伴随着空灵的歌声,舞伎翩翩起舞,动作优雅而富有韵味。
“校长喜欢就好。”犬山贺举杯,“敬您,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昂热与他轻轻碰杯,一饮而尽,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过房间的布局,以及侍立在外围、气息沉稳的犬山家随从。“比起这些,我倒是更关心我那几位迷路的学生。阿贺,你在东京消息灵通,可曾听说过他们的下落?”
话题,终究还是绕了回来。和室内的气氛瞬间微妙地紧绷了一些,连艺伎的演奏都似乎停顿了半拍。
犬山贺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认真了几分:“校长,关于此事,家族内部也正在紧急调查。源大家长对此非常重视。我相信其中一定存在某些……误会。”
“误会?”昂热轻轻晃动着杯中清澈的酒液,语气平淡,“我的学生在执行联合任务期间,遭到配备重武器的混血种围攻,差点连命都丢掉。这误会……可有点大啊。”
他抬起眼,看向犬山贺,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却锐利得如同冰锥:“阿贺,我记得你当年在卡塞尔,最讨厌的就是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怎么?回到日本这么多年,连最基本的准则都忘了?”
这话语堪称严厉,甚至带着质问。犬山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周围的艺伎和随从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沉默了几秒钟,犬山贺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校长,我从未忘记学院的教诲,也从未忘记您的教导。只是……家族内部,情况复杂。有些决定,并非我能左右。”他这话,已经带着一丝隐晦的辩解和无奈,暗示了蛇岐八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连他都无法掌控的力量。
昂热盯着他看了片刻,脸上的严厉渐渐化开,又恢复了那种略带慵懒的笑容:“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你的处境,阿贺。”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反而开始品评起艺伎的舞蹈和唱腔,询问起犬山贺这些年在日本的发展,甚至聊起了当年在卡塞尔时的一些趣事。气氛似乎又重新变得融洽起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锋芒相对从未发生。
但无论是昂热还是犬山贺都清楚,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表面的和谐之下,是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和意图。
与此同时,在源氏重工的一间密室内,源稚生正看着屏幕上由辉夜姬传来的、玉藻前俱乐部内部的实时监控(当然是经过犬山贺默许的)。他看着昂热与犬山贺看似融洽地交谈,眉头紧锁。
“他们在叙旧?”旁边的樱井七海有些不解。
“不,”源稚生摇了摇头,“是在谈判,用一种更温和,但也更危险的方式。”他看着昂热那看似放松,实则掌控全局的姿态,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这位老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而在台场的秘密安全屋内,沈炼也已经与凯撒等人汇合。听凯撒简要描述了昂热抵达以及被犬山贺接去玉藻前的情况后,沈炼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意外。
“玉藻前……犬山贺……”沈炼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作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那看似歌舞升平的俱乐部,很快就会变成剑拔弩张的战场。犬山贺对昂热的感情极为复杂,既有敬畏,也有被压抑多年的挑战欲望。
“校长他……一个人去,没问题吗?”路明非有些担心地问,麻生真经过沈炼的掌仙术治疗和休息,状态已经稳定,正在里间沉睡,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对外面的局势依旧感到焦虑。
“放心吧,”沈炼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冷,“那可是希尔伯特·让·昂热。该担心的,是那些以为能掌控局面的家伙。”
他走到窗边,看着东京湾对面那片璀璨的灯火,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座名为“玉藻前”的俱乐部。
“好戏,才刚刚开场。”他轻声说道。
玉藻前俱乐部内,三味线的乐声依旧悠扬,清酒的香气弥漫。昂热与犬山贺,这对曾经的师生,此刻正坐在风暴眼的中心,进行着一场关乎未来走向的、无声的博弈。
而东京的夜晚,也因为这暗流涌动的宴席,变得更加深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