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声嘶力竭的呼喊，如同绝望中的祈祷，一遍又一遍地在冰冷黑暗的江水中回荡。
“不要死！”
“沈炼！不要死！”
每喊出一声，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部分，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力量随着话语被抽离，注入怀中那具冰冷瘫软的身体。
第一次喊出时，沈炼毫无反应，依旧如同失去所有生机的玩偶。
路明非的心沉了下去，恐慌如同冰冷的海草缠绕住他。难道……难道路鸣泽那个混蛋骗了他？！这言灵根本没用？！
他不甘心，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第二声：“不要死！！！”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注入的力量似乎起了些许微弱的涟漪。沈炼那原本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心跳，似乎极其轻微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死寂！
有用！真的有用！
路明非精神一振，巨大的狂喜和希望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慌！他吸足一口气，用尽胸腔里最后的力量，发出了第三声呐喊，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而扭曲变形：
“不要死啊！！兄弟——！”
这第三声“不要死”蕴含的力量，远比前两次更加磅礴！仿佛将他刚才所有的恐惧、绝望、悲伤以及那交易而来的部分生命之力，全都灌注了进去！
嗡——
一股温和却无比强大的生机，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冰雪，骤然在沈炼体内爆发开来！
那种感觉极其奇妙，仿佛一块彻底耗干、甚至电极都快烧毁的电池，突然被接上了超大功率的超级快充！澎湃的生命能量强行涌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粗暴却又极其有效地冲刷着每一寸受损的组织！
他胸前那被龙尾余波划开的深刻伤口，肌肉纤维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交织、愈合，转眼间便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新疤！体内因为暴血反噬和过度透支而破裂的毛细血管、受损的内脏、枯竭的经脉……都在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被修复、滋养！
那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烈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洋洋的舒适感，仿佛整个人泡在温水中。
沈炼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映入了路明非那张写满了焦急、狂喜、泪水混合着江水、看起来狼狈不堪又无比真切的脸庞。
“……吵死了……”沈炼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调侃的意味。
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被一股外来的、霸道又温暖的力量快速修复，也知道这肯定是路明非的手笔。除了那个小魔鬼，没人有这种本事。
路明非听到这微弱的声音，先是猛地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炸弹般在他脑海里炸开，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喜极而泣：“沈炼！沈炼你醒了！你吓死我了！哇……”他差点忍不住在水里哭出声来。
沈炼没有力气多说，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下方。在那片逐渐沉淀的灰烬中央，躺着诺顿的遗体——那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更像是一段被烈火烧灼后的、焦黑扭曲的枯木，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这次，是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勉强集中起刚刚恢复的一丝丝精神力和瞳力，眼中那黯淡的万花筒图案微微一闪。
神威——吞噬。
诺顿那焦黑的残骸无声无息地消失，被收入了神威异空间之中。这是重要的战利品，也是……或许是祭奠那个名为老唐的朋友，唯一的凭证。
做完这一切，沈炼感觉那刚刚被“不要死”灌注而来的力量似乎又消耗殆尽，汹涌的、源自精神最深处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要将他拖入沉睡。身体的伤可以被强行修复，但透支的魂灵却需要时间来自我恢复。
他看向依旧紧紧抱着他、又哭又笑的路明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极其微弱地说道：“死不了……就是……困……送我回去……睡觉……”
说完，根本不等路明非回应，脑袋一歪，再次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这一次，不再是濒死的衰竭，而是身体启动自我保护机制的、彻底的沉睡。
路明非看着再次昏睡过去的沈炼，吓了一跳，赶紧又喊了两声“不要死”，发现沈炼呼吸平稳有力，心跳也稳定下来，只是像睡着了一样，这才松了口气。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和眼泪，用力抱紧沈炼，像是立下军令状一样，对着昏迷的沈炼郑重保证：“放心吧兄弟！包在我身上！绝对把你安全送回学院！你好好睡！”
他拖着沈炼，奋力向上方那隐约透下光亮的江面游去。这一次，他的动作充满了力量，仿佛肩负着无比重要的使命。
……
当沈炼的意识再次从无尽的黑暗深海中缓缓浮起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消毒水特有的、略带刺鼻的气味，以及身下床铺柔软的触感。
他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着房间里柔和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床边、一滴一滴缓慢输液的吊瓶。
他微微偏过头，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他的目光落在隔壁的病床上。路明非正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睡得正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可疑的口水。他看起来累坏了，眼圈发黑，但睡颜却意外的安静，甚至带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
看来……安全回来了。沈炼心里松了口气。
他没有惊醒路明非，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有些空虚、但已然平稳运行的力量。暴血的反噬和瞳力的透支似乎都被那种奇异的言灵力量抚平了大半，剩下的只需要静养即可。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入了脑海。
淡蓝色的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衰小孩拯救系统】
【绑定对象：路明非（当前距离：≤100米）】
【当前奖励值：】
二十万？！
沈炼的心跳微微加速。这绝对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巨款！他仔细看向下方的明细记录。
【于长江水底，从苏醒龙王诺顿手中成功挽救路明非生命，奖励：奖励值+】
【达成隐藏成就：“路明非愿意付出四分之一生命的男人”】
【成就说明：当衰小孩愿意为你支付最高额度的“代价”时，证明你已在他心中占据无可替代的重要位置。这是拯救之路的里程碑。】
【成就奖励：奖励值+】
【当前累计：奖励值+】（加上之前残余的约五万，总计二十万）
看着那长长的数字和成就说明，沈炼沉默了片刻。
十万是救下路明非的奖励，这很合理。而那五万的成就奖励……路明非那傻小子，果然还是和魔鬼做了交易，用四分之一的生命，换了他的命吗……
沈炼的目光再次投向隔壁床上那个睡得毫无形象、口水横流的衰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轻轻叹了口气，意识退出了系统面板。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二十万奖励值，足以兑换很多强大的能力，应对未来的危机。
但此刻，沈炼只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片刻宁静。
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又从地狱门口，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