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屋檐时,欣茹师姐抬手轻触廊下灯笼,烛火在她指尖投下温柔光晕:天色不早了,今夜便在这客栈歇脚,明日再回清虚观复命,诸位意下如何?话音未落,欣悦已拽着师姐衣袖晃了晃,发间碎钻在暮色里闪成星子: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啦!快问问小二有什么拿手好菜!
三师妹就知道惦记吃食。欣怡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却掩不住眼底笑意。众人被这对师姐弟的互动逗得轻笑出声,廊下顿时漾开融融暖意。林小满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目光扫过檐角垂落的紫藤花:我也饿得紧,方才路过厨房,闻着酱牛肉的香气勾得人走不动道呢!
欣茹师姐转身望向赵轩,桂花簪随着动作轻晃:赵少侠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赵轩将长刀收入鞘中,刀刃映着灯笼微光:不必费心,随意便好。话音刚落,陈保长已拍着膝盖凑过来,烟袋锅子在石板上磕出清脆声响:老赵陪我喝两坛女儿红!别的不打紧,这口馋虫可等不得了!
林小满正要说些什么,忽瞥见欣茹师姐与欣怡身上的素白衣襟,指尖不自觉攥紧衣角:大师姐,既然几位师姐都茹素......我也跟着吃素吧。欣悦却蹦跳着扯住她手腕,发梢扫过林小满手背:你是俗家弟子,不必守这些规矩的!林小满望着师姐们鬓边沾着的荷花瓣,摇了摇头:与大家同席,吃什么都是香的。
欣茹师姐眉眼弯成月牙,抬手替林小满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清禾,你去后厨吩咐小二,再备几道时蔬素斋。另给赵少侠和陈保长温两坛女儿红,多加些下酒的小菜。清禾领命而去,月白裙摆掠过廊柱间阿念织就的荧光蛛网,惊起几只萤火虫,在暮色里划出细碎光痕。
此刻的客栈廊下,灵玉正蜷在陈保长脚边打盹,尾巴偶尔扫过老人的草鞋。阿念不知何时爬上灯笼,八只脚忙碌地织出微型荷花灯,莹蓝的蛛丝在烛火中忽明忽暗。远处荷塘飘来阵阵蛙鸣,混着后厨飘出的饭菜香气,将这方小小天地酿成了最温暖的归处。
暮色愈浓,廊下灯笼次第亮起。不过盏茶工夫,店小二已踏着轻快的步子穿过回廊,双臂稳稳托着两碗紫铜酒壶,壶身錾刻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酒香混着蒸腾的热气,引得陈保长连连搓手。紧跟在后的两个跑堂肩头各顶着漆盘,一盘码着琥珀色的酱牛肉,油亮的肉汁顺着纹理缓缓沁出;另一盘盛着雪白的素包子,褶子捏得精巧,活像一朵朵绽开的玉兰花。
欣茹师姐抬袖示意,桂花簪在灯笼下轻轻摇晃:有劳小哥,酒肉请送予那二位贵客。她指尖划过廊下石案,又指向另一侧摆满青瓷碟的方桌,素斋与包子,便落在此处。陈保长早已迫不及待地解下腰间葫芦,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牛肉盘子,赵轩则不动声色地将刀鞘往身旁挪了挪,腾出空位。
来咯——店小二吆喝着将酒肉搁在案上,瓷碗与青石相碰发出清越声响。陈保长抄起酒碗便灌下一大口,酒液顺着花白胡须滴落,在粗布衣襟晕开深色痕迹:痛快!这女儿红够劲儿!赵轩则慢条斯理地执起银箸,夹起薄如蝉翼的牛肉片,刀刃映着烛火的微光,在他眉间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与此同时,素斋也陆续上桌。翡翠般的清炒芥蓝、淋着芝麻酱的凉拌云丝、撒着松子的芙蓉豆腐,还有一碟用胡萝卜雕成的莲花,露珠般的酱汁正顺着花瓣纹路缓缓流淌。欣悦早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抓包子,却被欣怡笑着拍开:馋猫,也不怕烫着!林小满望着热气腾腾的素斋,忽然想起密道中艰难度日的干粮,此刻鼻尖泛起的菜香竟比极北的极光更令人安心。
清禾领着几名峨眉弟子在邻桌落座,月白裙裾轻扫过青石砖。她特意将最年轻的小师妹安置在避风处,自己则默默替众人斟茶。远处荷塘传来夜枭的啼鸣,阿念不知何时爬上灯笼,织出的荧光蛛网与廊下灯火交相辉映,将这方天地染成朦胧的琥珀色。
酒肉香气在廊下弥漫时,原本蜷在陈保长脚边打盹的灵玉突然竖起耳朵,蓬松的尾巴像羽毛掸子般轻轻扫过老人的草鞋。它缓缓舒展身躯,翡翠色的眼睛在暮色中泛起涟漪般的光晕:唔......是开饭的香气吗?说着抖了抖雪团似的身子,爪尖轻盈点过石板,踏着月光朝林小满跃来,雪色绒毛在灯笼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快过来,别扰了陈老伯喝酒。林小满伸手接住灵玉,指尖触到它软乎乎的肉垫。灵玉惬意地蹭着她手腕,忽然仰头露出粉嫩嫩的鼻尖:主人主人,有没有酸甜的果子?方才闻到苹果香,馋得我爪子都痒啦!话音未落,尾巴已不安分地缠住林小满的发辫,在暮色里晃出柔和的弧度。
小二哥!林小满扬声唤道,顺手抚了抚灵玉蓬松的背毛,劳驾再添些鲜果,我这小家伙就好这口。正往陈保长碗里斟酒的店小二闻声转头,目光落在灵玉通身雪白的毛发和会说话的嘴巴上,惊得酒壶险些脱手:哎哟这位仙姑!您这猫儿竟是成了精的?瞧这雪团似的模样,说话还这么伶俐!
可不是嘛。林小满笑着刮了刮灵玉的鼻尖,后者立刻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声,快去取来,它就爱脆生生的苹果。店小二连连称是,小跑着往厨房去了,留下廊下一片笑闹声。晚风拂过阿念新织的荧光蛛网,将灵玉讨要果子的撒娇声,与陈保长畅快的饮酒声,一同揉碎在荷花镇温柔的夜色里。
正当林小满逗弄着灵玉时,掌心忽然传来细微的颤动。阿念不知何时顺着她的衣袖爬了上来,八只毛茸茸的小脚轻轻叩着她的手背,荧光瞳仁忽明忽暗,像是点亮了两盏小灯笼。主人,我也饿啦。小蜘蛛的声音带着糯糯的尾音,尾端还挂着颗晶莹的露珠,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摇晃。
林小满将阿念托到眼前,看着它背甲上流转的双生花纹路,笑着问道:想吃什么?我让大师姐给你添菜。阿念歪着圆滚滚的身子,蛛丝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织出个歪歪扭扭的字:把剩下的素菜扒开就好啦,我喜欢吃菜叶里的露水!
我们阿念最懂事了,从不挑嘴。林小满用指尖轻轻蹭了蹭阿念的绒毛,后者立刻兴奋地在她掌心织出朵迷你荷花。不远处欣茹师姐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桂花簪在烛光里泛起柔光。林小满朝她扬了扬手:大师姐,阿念说素菜就行!
欣茹师姐笑着点头,将一碟凉拌云丝往林小满这边推了推。阿念见状立刻欢快地爬过去,八只脚灵巧地扒开菜叶,每片叶子上的露珠都被它吸得干干净净,织出的蛛丝也变得愈发莹润透亮,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二捧着青瓷果盘疾步转回,刚跨进廊下便猛地刹住脚。只见林小满掌心托着团毛茸茸的黑影,八只泛着荧光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姑...姑太!小二的喉结上下滚动,苹果在盘中碰出清脆的声响,这、这玩意儿怎也会说话?
阿念立刻竖起绒毛,八只脚如飞梭般舞动,蛛丝在空中绽开银光——货真价实四个小字带着露水般的光泽,尾端还缀着个俏皮的感叹号。林小满轻轻戳了戳阿念的背甲,笑道:休得无礼,这是阿念,是有灵识的蜘蛛精。
精、精怪?小二的酒意瞬间被惊散,却又忍不住凑近两步。阿念歪着身子,荧光瞳仁映出他瞪大的双眼,突然又织出朵迷你桃花,花瓣上的露珠正巧落在小二鼻尖。我的个老天爷!小二抹了把脸,憋出的惊叹逗得满座哄笑,比戏法班子的玩意儿还稀奇!
廊下的笑闹声顺着木梯漫上二楼,雕花窗棂后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身着锦缎的商客失手将茶盏搁歪,浓褐的茶水在檀木桌上蜿蜒成溪;背着竹篓的樵夫攥着啃了一半的馒头,碎屑簌簌落在衣襟上;就连原本专注抚琴的白衣公子,也忘形地将琴弦拨出个错音。
快看那白猫!不知谁惊呼一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林小满膝头。灵玉正蹲坐着用前爪灵巧地剥苹果皮,雪色绒毛在灯笼下泛着柔光,翡翠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旋转的果皮,薄刃般的指甲将苹果皮削成连绵不断的螺旋,引得楼下传来阵阵喝彩。
阿念更是不甘示弱,顺着梁柱飞窜,蛛丝在空中拉出璀璨银线。眨眼间,廊柱间便悬起一座荧光织就的虹桥,每根蛛丝上都缀着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小蜘蛛八足翻飞,织出客官安好四个流光溢彩的大字,尾端还调皮地缀上一串闪烁的星芒图案。
仙姑开恩!一位戴着狐皮帽的富商挤到栏杆边,腰间的玉佩撞出叮当脆响,能否让这灵物再变些花样?在下愿出纹银十两!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铜铃声、绸缎摩擦声与惊叹声交织成一片。林小满望着阿念与灵玉骄傲挺起的胸脯,无奈地笑着摇头:它们并非卖艺的玩意儿,不过...她话音未落,灵玉已轻巧跃上桌面,用尾巴卷起毛笔,歪歪扭扭在宣纸上画了朵莲花;阿念则织出个盛满鲜果的篮子,蛛丝露珠恰好滴在富商伸出的掌心。
廊下爆发出更热烈的赞叹,惊得檐角栖着的夜枭扑棱棱振翅。欣茹师姐望着热闹的景象,桂花簪随着笑意轻轻摇晃,忽然想起密道中那些被幻障笼罩的晦暗时刻——此刻这般鲜活的人间烟火,才是最珍贵的宝物。
赞叹声如潮水般漫过回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呼:莫不是传说中的灵猫现世!话音未落,周遭顿时静了一瞬,唯有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咚作响。一位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挤到栏杆前,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激动的泪光,灰白的胡须随着颤抖的下巴微微晃动。
灵猫?那是什么稀罕物?年轻的樵夫挠着后脑勺凑上前,粗布衣衫还沾着林间的草屑。老者颤巍巍地抚过腰间褪色的香囊,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上古神兽啊!相传灵猫生于昆仑雪巅,皮毛能映月光,目如寒星可破虚妄,利爪一挥便能撕裂阴阳......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仿佛被回忆拽进了久远的岁月。
林小满怀中的灵玉忽然竖起耳朵,翡翠色的眼睛亮得惊人,蓬松的尾巴无意识地扫过她手背。老伯,求您细细讲讲!林小满往前倾了倾身子,发间的木簪碰出轻响。老者被这声恳求惊醒,苍老的手指指向灵玉:典籍里说,灵猫百年难现人间,若现世则必有大事将起。它们通灵知命,能......
能预测未来吗?欣悦突然蹦跳着插话,发间碎钻在夜色里一闪一闪。她攥着欣怡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如果能预测未来就好了。话音戛然而止,欣怡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但老者却若有所思地点头,浑浊的目光在灵玉与阿念之间逡巡:应该可以的......
廊下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唯有阿念不知愁绪,仍在欢快地织着荧光蛛网。林小满低头看着灵玉乖巧蜷起的爪子,想起它在幻障中引路时的模样,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都变得滚烫。远处荷塘传来夜枭悠长的啼叫,仿佛在回应老者的故事,将这方小小的天地,织进了更浩瀚的传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