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铁腥气灌进领口,我盯着那道成昆模样的身影,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踩着青石板的脚步声太轻了,轻得像蝴蝶谷晨雾里,我娘给我盖被子时的动静——可他手里那把戒刀,刀身映着鼎中血光,红得像当年光明顶密道里,六大派砍在我身上的剑刃。
张无忌。他开口了,声音像锈在井里的铁链,你可愿为这江湖...戒刀尖轻轻点在我心口,三寸距离,我甚至能看见刀刃上凝着的细小血珠,烧掉你自己?
我喉头突然发紧。
这张脸我太熟了——光明顶之战他躲在谢逊身后阴笑,灵蛇岛他在暗礁后推周芷若入深渊,可此刻他眼里没有仇恨,只有两团死寂的灰,像被人抽走了灯芯的油灯。
这不是成昆。身侧突然传来颤抖的女声。
赵敏不知何时站到了我左边,她素白的手腕上缠着金线编制的时空链,此刻正泛着刺目的蓝光——那是她历史回溯终极形态过载的征兆。
她指甲掐进我掌心,他是被预判协议养大的影子,从二十年前你中玄冥神掌那天起,就在等你走到这一步。
我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日她蹲在灶前给我煮羊肉汤的模样。
那时她还笑着说等打完这仗,咱们去大都看冰灯,可现在她鬓角沾着血渍,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像朵被暴雪打蔫的波斯菊。
所以你们安排了所有背叛?我对着那影子笑,九阳核心在丹田烧得发烫,让我被六大派围殴,让我在灵蛇岛误会芷若,让我一次次以为必须牺牲自己才能救江湖?
影子没回答,戒刀却突然震颤起来。
山脚下传来闷响——我认出那是少林达摩院的祖碑、武当紫霄殿的真武碑、就连恒山悬空寺刻着恒山派第十七代掌门的小石碑,都在同一时间发出嗡鸣。
它们的共鸣顺着大地爬上来,震得我脚底发麻。
信息感知自动运转。
我盯着影子的瞳孔,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雪色——年轻的成昆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个裹着青布的小包袱,布角露出半截褪色的虎头鞋。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若这世道允凡人成侠,我何必入佛门?画面闪得太快,我看见他在破庙偷学《楞伽经》时被老和尚打手心,看见他抱着夭折的儿子在雨里走了三天三夜,看见他在光明顶密道里对着石壁刻二字,刻得指甲缝里全是血。
你不是因恨而堕。我听见自己声音发哑,你是因爱而疯。
影子的指尖突然抽搐。
他戒刀晃了晃,刀尖垂向地面:你...看出了?
你逼谢逊屠狮,逼我被各派追杀,逼江湖人把我当神。我往前踏了半步,暖金的九阳核心贴在鼎壁上,因为你知道,只有当的位置空出来,才会有人敢伸手掀翻这破规则。
可你又怕我坐上那位置,变成下一个。
叮——
周芷若的剑突然入鞘。
我转头看她,她发间的珍珠簪子碎了半支,暴雨梨花针的银芒还在她指尖流转,可她望着鼎中血光的眼神软得像当年在藏经阁抄《楞严经》时,若承继需牺牲...她指尖咬破掌心,鲜血滴进鼎里,我替他。
银红两色的光在鼎中炸开。
我看见暴雨梨花针的数据流裹着人间真气,竟在空中凝成两个交叠的契约阵——一个是系统要的,一个是...她藏在袖中二十年的、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你懂什么?赵敏突然拽住周芷若的手腕,她的时空链烫得能烙伤人,系统要的不是牺牲,是!
它要我们自相残杀,好让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不得不当它的提线木偶!
周芷若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赵敏发红的眼眶,又看看我,突然笑了:所以我们偏不遂它的愿。她另一只手握住赵敏的手,无忌说过,这江湖该是活人的江湖。
我喉咙发紧。
九阳核心突然开始发烫,烫得我肋骨生疼——那是母亲当年在蝴蝶谷给我喂药时,掌心的温度;是绿柳山庄地牢里,赵敏给我塞的那枚烤红薯;是灭绝师太死后,芷若偷偷塞在我枕头下的半块桂花糕。
我不当神,也不当祭品。我按住二女交握的手,对着青铜鼎大喝一声,我要当改规则的人!
我扯开衣襟。
母亲留下的油纸包从颈间坠下——那是她最后给我包的芝麻糖,纸角还沾着当年的糖渍;赵敏的面碗碎片在我袖中发烫,那是她摔了又捡、补了又补的定情信物;周芷若抄经的残页从怀中飘落,墨迹里还浸着她当年抄《九阴真经》时落的泪。
我抬手一抛。三物坠入鼎中,腾起的不是烈火,是炊烟。
鼎中血光骤变。
我看见樵夫砍完柴蹲在树下擦汗的呼吸,看见绣娘飞针走线时指尖的劲,看见面摊老板揉面时震得案板嗡嗡响的掌力——这些被系统称为的人间烟火,此刻聚成金色的洪流,将血誓的纹路冲得支离破碎。
你们说师徒契约要血誓?我对着鼎大声喊,可我娘教我第一招时,只说了句趁热吃
鼎身发出轰鸣。
原本猩红的血字突然泛起金光,一行新字缓缓浮现:承继者,不在牺牲,而在传承。
成昆的影子剧烈震颤。
他的戒刀落地,刀身裂成数截:不可能...系统不会允许...
系统是人写的。我伸手按在他额头,将人间真气渡进去,可生活...是人活的。
他的瞳孔终于有了温度。
那抹死寂的灰开始融化,像春雪落在溪水里。
他嘴角抽动着,似笑似哭:原来...原来当年在蝴蝶谷,殷姑娘给我儿子喂的那碗粥...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万千光点,融入了鼎中的金光里。
轰——
青铜鼎轰然开启。
一道金光直冲天际,半空浮现出淡蓝色的系统提示:管理员权限重认证...新协议载入中。
无忌。
赵敏突然抱住我。
她的眼泪浸透我衣襟,烫得我心口发疼:我回溯到最后...发现初代教主,是你娘当年救下的那个冻僵少年。
我浑身一震。
正要问,金光突然开始消散。
青铜鼎中,半块残碑缓缓升起。
碑面刻着的字刺得我睁不开眼——母体承继者——殷氏素素。
我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碑背的刹那,如遭雷击。
那上面刻着的面容...分明是张三丰年轻时的模样。
山风卷着金光掠过残碑,将殷氏素素四个字吹得忽明忽暗。
我听见地底传来细碎的震动,像有人在极深的地方,轻轻推开了一扇尘封百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