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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清晨,北方县城还浸在淡墨色的天光里,胡同里的积雪被年味烘得软了几分。檐角垂着的冰棱子有半尺长,尖梢滴着水,“嗒嗒” 砸在冻硬的泥地上,坑底积着的雪水映着天边刚冒头的霞光,泛着淡淡的金。老槐树上挂着串竹篾扎的红灯笼,是昨天沈建国踩着木梯子挂的 —— 灯笼骨架是他用厂里剩下的竹条编的,糊着半透明的大红纸,边角还细心地粘了圈金粉,风一吹,灯笼穗子轻轻扫过积着薄雪的枝桠,雪沫子簌簌往下掉,落在红纸上,红得更艳,白得更净。

沈家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窗纸没了往日的霜花,透着暖融融的光。煤炉里的煤块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苗从炉口探出来,把炉壁熏得发黑。白汽裹着炸货的香气从烟囱里飘出去,在胡同里绕了个圈,勾得邻居家的大黄狗扒着院门 “汪汪” 叫,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期待 —— 那是炸带鱼和排叉混合的香,是北方除夕最勾人的味道。

沈浩醒时,先听见油锅里 “滋滋” 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烟花在炸,接着是母亲李秀莲哼唱的《祝酒歌》——“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调子跑了点,尾音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欢喜,连带着空气都跟着轻快起来。这歌是 1984 年春晚火起来的,当时李谷一老师一唱,胡同里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都在放,到了过年,不管老少都能哼上两句。

他睁开眼,视线慢慢聚焦,先看见炕席上印着的蓝白碎花,再往上,是母亲站在煤炉边的身影。李秀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沾了点面粉,像撒了层细雪。她左手扶着锅沿,右手捏着长竹筷,正小心地翻搅油锅里的带鱼,动作轻得怕把鱼块弄碎。油花偶尔溅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躲,指尖却没松劲,还跟着嘴里的调子轻轻晃着身子:“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脸上挂着笑,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

“小浩醒啦?” 李秀莲转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亮,手里的筷子却没停,“再等等,带鱼就炸透了。昨天妈去副食店排队,可不容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沈浩这边凑了凑,身上还带着煤炉的热气和油烟味,“凌晨三点就揣着副食本出门了,你猜队伍排多长?从副食店门一直绕到胡同口,冻得我脚都麻了,还跟前面张婶借了个棉鞋垫才扛住。”

她回忆起昨天的场景,语气里满是庆幸:“轮到我的时候,冰柜里就剩最后两斤‘板儿带’了。那售货员掀开冰柜盖,我一眼就瞅准这小眼睛细身子的 —— 这是正经舟山刀鱼,你看这鱼身,没破肚,鳞片还亮着呢,就边上有点网刮的小伤,这才鲜!那些大眼睛宽身子的,都是南方运过来的,肉柴得很,煮半天都不入味。”

说着,她放下竹筷,从灶台边的竹篮里摸出个红绸布包,布包边角缝着细密的针脚,是她自己做的。打开布包,里面躺着几枚崭新的硬币,有五分的,也有两分的,边缘还闪着金属的光:“这是昨天特意去银行换的,老辈传下来的规矩,除夕包饺子得放硬币,谁吃到谁来年就有福气。妈特意挑了新的,沾沾喜气。”

沈建国坐在炕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张裁好的大红纸,正用一把旧剪刀剪 “福” 字。他的手常年握机床,指关节粗粝,掌心还有层厚茧,捏着小巧的剪刀总有点笨拙,剪刀在纸上顿了好几次,才剪出个歪歪扭扭的 “福” 字,边角还留着毛茸茸的纸茬。

听见李秀莲哼歌,他也跟着小声接了句:“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调子比李秀莲还跑,却笑得格外开心,眼角都皱成了褶子。“小浩你看,爸剪的福字!” 他举着红纸凑到沈浩面前显摆,纸边的碎渣掉在沈浩的小被子上,“得倒着贴,咱老辈说‘福倒’就是‘福到’,贴的时候还得用米糊,不能用浆糊 —— 浆糊粘得太牢,来年揭的时候容易把墙皮粘掉,米糊软和,开春想换春联也方便。”

他说着,又从棉袄内兜摸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串五十响的小鞭炮,红纸上印着 “迎春” 两个黑字,鞭炮线还带着点潮意。“这是托厂里老张从乡下捎的,他老家在郊区,有个小炮仗坊,做的炮仗响脆,还不炸手。” 沈建国把鞭炮凑到鼻尖闻了闻,又赶紧包好塞回兜里,“晚上守岁的时候放,驱驱邪,来年咱全家都顺顺利利的。”

他的裤兜还鼓囊囊的,伸手又摸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斤排叉 —— 薄如蝉翼,透亮得能看见下面的炕席,边缘炸得金黄,还撒了层细盐。“昨天买带鱼的时候,顺带在集市饽饽铺抢的。” 沈建国压低声音,像是怕李秀莲听见,“那铺子前排了老长的队,我排了半个钟头才买到,特意藏了半包给你留着,等会儿偷偷吃,别让你妈看见 —— 她总说吃多了上火。”

“排叉凉透了没?” 沈浩盯着那包排叉,鼻尖早嗅到了脆香,忍不住咿呀着伸手。李秀莲正好转身,看见沈建国手里的油纸包,笑着拍了他一下:“藏啥呢?我早看见了!小浩想吃就给他吃,过年还不让孩子解馋咋的?” 她说着,从纸包里捏出一小块排叉,吹了吹才放进沈浩嘴里 —— 脆生生的,带着咸香,一咬就掉渣,是北方孩子过年最爱的零嘴。

刚吃完一块,窗外突然传来 “鸡鸡翎!扛大刀!你家小孩尽我挑!挑谁去?挑你去!” 的吆喝声,带着孩子气的清脆,是张婶家的虎头和胡同里的几个孩子在玩游戏。虎头比沈浩大两岁,嗓门亮得很,还带着哼《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调子有点走样,却唱得格外认真 —— 这歌去年刚火,不仅大人爱听,孩子们跳皮筋、玩游戏时都爱哼,连学校里的音乐课都教。

“快吃,吃完妈带你找虎头玩。” 李秀莲笑着擦了擦沈浩的嘴角,转身又回到煤炉边,从盆里抓了把肉丸子往油锅里下。肉丸子是前几天特意攒的五花肉剁的,还加了点淀粉和姜末,捏得圆滚滚的,刚进油锅就 “滋滋” 冒响,很快就滚成了金黄色,香气更浓了,飘得满屋子都是。

她一边盯着锅里的丸子,一边又跟着哼起《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声音比刚才轻了点,却满是对日子的盼头。“昨天熬肉皮冻剩下的肉皮渣,妈还跟张婶换了把瓜子,五香的,晚上守岁的时候嗑。” 她回头冲沈浩笑,“到时候咱娘俩接着哼这歌,让你爸给咱伴奏 —— 他那跑调的嗓子,正好当‘打击乐’。”

沈建国听见这话,也不恼,笑着凑过来帮忙擀饺子皮。他把面团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擀了几下,皮就成了不规则的形状,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边缘还歪歪扭扭的。“厚点好,抗饿。” 他笑着给自己找补,“以前过年哪敢这么造?最多包点白菜素饺子,油都舍不得多放,今年托政策的福,不仅能吃上肉饺子,还能炸带鱼、炸丸子,咱得惜福。”

他擀着皮,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颗水果糖 —— 糖纸是透明的,印着橘色的花纹,还写着 “橘子味” 三个字。“厂里发的年货,就两颗,这颗给你留的。” 他把糖塞进沈浩手里,又压低声音,“你妈的那颗我藏在灶台上的瓷碗里了,等会儿你提醒她吃 —— 她总把好东西留给咱爷俩,自己舍不得。”

李秀莲正好端着炸好的丸子过来,听见这话,眼眶有点热,却故意装作没听见,转身去收拾灶台。她想起去年除夕,家里只有一小盆白菜素饺子,连点油星都没有,她跟沈建国凑在那台旧收音机旁听《祝酒歌》,沈浩才几个月大,却盯着邻居家飘出的带鱼香味,小脑袋转个不停,眼睛直勾勾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今年不一样了。” 李秀莲小声嘀咕着,把炸好的带鱼、丸子分别装进搪瓷盘里,又开始准备其他的菜。灶台上渐渐摆满了年节菜:炸带鱼金亮油润,鱼身划了斜刀,方便入味,上面还撒了点椒盐;炖酸菜粉条在铝锅里冒着热气,酸菜是秋天自己腌的,酸得开胃,粉条吸满了肉汁,软乎乎的;凉拌黄瓜切得整整齐齐,撒了蒜末和香菜,还淋了点香油,清爽解腻;还有碟炸花生米,沈建国炸的时候特意多放了盐,知道孩子们爱抓着吃。

最惹眼的是放在炕边的搪瓷盆,里面是肉皮冻 —— 是前几天特意攒的肉皮,洗了七八遍才洗干净,熬了整整一下午,加了点酱油和料酒,现在冻得紧实透亮,用筷子一夹能颤三颤,还能看见里面的肉皮碎,是北方过年必不可少的硬菜。

李秀莲收拾完灶台,又哼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人们在明媚的阳光下生活,生活在人们的劳动中变样”,声音比刚才轻了点,却满是对日子的盼头。她走到炕边,摸了摸沈浩的头:“等会儿吃饺子,妈给你挑带硬币的,让咱小浩来年福气满满。”

“饺子来咯!” 中午时分,李秀莲端着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过来,碗是粗瓷的,边缘有点磕碰,却洗得干干净净。每个碗里都卧着个荷包蛋,蛋黄流心,还撒了点葱花,看着就诱人。“这里面有俩硬币饺子,一个五分,一个两分,吃到五分的来年赚大钱,吃到两分的来年走好运!” 她把碗放在小桌上,又给沈建国递了双筷子,“快吃,刚煮好的,热乎着呢。”

沈浩坐在母亲怀里,李秀莲用小勺舀了个饺子,吹凉了才喂到他嘴里。刚咬一口,突然 “咯嘣” 一声,沈浩皱了皱眉,李秀莲赶紧把饺子从他嘴里掏出来,剥开皮一看,里面躺着枚崭新的五分硬币,边缘还带着金属的凉意。“哎呀!小浩吃到五分硬币了!” 李秀莲高兴得叫起来,赶紧用围裙擦干净硬币,塞进沈浩的小棉袄兜里,“咱小浩来年肯定有福气,能健健康康长大,将来还能有大出息!”

沈建国也笑了,夹了块带鱼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可不是嘛!咱儿子就是有福气,以后咱家的好日子,还得靠他呢。” 他又给李秀莲夹了块肉皮冻,“你也多吃点,这几天忙前忙后的,也累着了。”

院门外突然传来虎头的声音,带着点气喘:“小浩!小浩!你在家吗?玩猫逮老鼠不?” 李秀莲赶紧起身开门,看见虎头穿着件蓝棉袄,是张婶去年做的,今年还合身,袖口磨得有点白,却洗得干干净净。虎头的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手里攥着个布口袋,兜里鼓鼓囊囊的,一进门就掏出把 “噗拉筋” 晃了晃。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一毛钱十根,叫‘滴滴金’。” 虎头把 “噗拉筋” 递到沈浩面前,眼里满是炫耀,“点着了会‘噗噗’冒火星,可好看了,就是不能甩,我上次甩了一下,烫着手指头了。” 他嘴里还哼着《在希望的田野上》:“一片冬麦,一片高粱,十里荷塘,十里果香”,调子跑得厉害,却唱得格外开心。

“快进来坐,刚煮好的饺子,要不要尝两个?” 李秀莲笑着把虎头拉进来,又去厨房拿了个小碗,盛了两个饺子递过去。虎头也不客气,接过碗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跟沈浩说:“等会儿我教你玩‘猫逮老鼠’,可好玩了!得先选一个人当猫,其他人当老鼠,猫要是抓住老鼠,老鼠就得唱首歌,唱《祝酒歌》或者《在希望的田野上》都行。”

他吃完饺子,就拉着沈浩坐在炕上,教他玩 “猫逮老鼠” 的口诀:“猫逮老鼠一月一,早哩!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放风筝!四月四,采桑子!五月五,过端午!” 口诀念完,还得用手指点着沈浩的胳膊,点到最后一下就喊 “逮住你了!”,惹得沈浩咯咯笑。

两人正闹着,沈建国突然喊:“王主任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王主任爽朗的声音:“建国在家吗?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沈建国赶紧起身开门,看见王主任穿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个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王主任,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外面冷。” 沈建国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让,李秀莲也赶紧给王主任倒了杯热水。

王主任刚进门,就听见屋里哼歌的调子,笑着接了句:“啊朋友请你干一杯,干一杯!” 他把布口袋放在小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二斤装的 “富强粉”,面袋上印着红色的字样,还有张红纸包着的春联。“这是街道办给困难户的年节慰问品,面粉你们留着蒸馒头,春联是区里统一印的,比自己写的规整,你们家那副要是歪了,就贴这个。”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菜,看见炸带鱼和肉皮冻,笑着点头:“今年年货备得齐啊,这带鱼看着就新鲜,是在副食店排队买的吧?我家那口子昨天也去了,排了俩小时才买到,回来还跟我念叨,说今年的带鱼比去年的好。”

“是啊,托街道办的福,今年日子好过点了。” 李秀莲赶紧说,又给王主任递了块排叉,“您尝尝这个,集市饽饽铺买的,脆得很。” 王主任接过排叉,咬了一口,赞不绝口:“好吃!比我家买的还脆,回头我也去买点。”

聊了一会儿,王主任起身要走,临走前瞥见沈浩手里的排叉,又补了句:“别让孩子吃太多零食,小心吃饭的时候没胃口,过年小孩都爱贪嘴,得盯着点。” 出门时,他还不忘哼着《在希望的田野上》,脚步轻快得很,走到胡同口还跟邻居打招呼,满是过年的热闹劲儿。

王主任走后,虎头拉着沈浩往外跑,嘴里喊着:“快走快走,胡同里的小伙伴都等着呢!” 沈建国和李秀莲赶紧跟在后面,怕孩子们跑远了出事。胡同里早炸开了锅,五六个孩子聚在老槐树下,有男孩也有女孩,都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零食或者玩具,看见沈浩和虎头,都高兴地围过来。

“虎头,你可来了!该你当猫了!” 一个穿粉棉袄的女孩喊道,是李奶奶家的胖丫。虎头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根 “噗拉筋”,让沈建国帮忙点着,火星子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孩子们都凑过来看,发出阵阵惊叹。“好了好了,开始玩游戏!” 虎头把 “噗拉筋” 灭了,举起根木棍当 “刀”,喊道:“鸡鸡翎!扛大刀!你们家的小孩尽我挑!挑谁去?挑沈浩去!”

沈浩被推到圈里当 “老鼠”,其他孩子手拉手围成圈当“城墙”,胡同里的虎头举着木棍在圈外绕着走,虎头是张婶家的儿子,比沈浩大两岁,嗓门也亮:“鸡鸡翎!扛大刀!你们家的小孩尽我挑!” 沈浩缩着身子,顺着其他孩子手拉手围成的 “城墙” 缝隙来回躲,偶尔伸出小手扒拉一下身边的胖丫,胖丫笑得直晃,“城墙” 都跟着歪了,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逮住你啦!” 虎头突然加快脚步,一把抓住沈浩的衣角,兴奋地喊起来,“该你唱歌了!唱《祝酒歌》,昨天我妈还教我呢!” 沈浩眨着眼睛,咿呀着跟着哼,虽然发不出完整的调子,却跟着节奏晃着小脑袋,胖丫还在旁边拍手打拍子,胡同里满是孩子们的笑声,连路过的王大爷都停下脚步,笑着掏出颗水果糖递给沈浩:“小浩唱得好,给你当奖励。”

玩到日头偏西,李秀莲怕孩子们冻着,赶紧从院里探出头喊:“小浩!该回家啦!晚上还得守岁呢!” 虎头和胖丫恋恋不舍地松开沈浩的手,虎头还从兜里掏出根 “噗拉筋” 塞给他:“明天再玩!我妈说初一还能放鞭炮!” 沈浩攥着 “噗拉筋” 和水果糖,看着伙伴们跑远的背影,心里满是欢喜 —— 这是他两世以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

回到家,李秀莲赶紧给沈浩换了件厚棉袄,棉袄的袖口有点短,她又找了块碎布缝了圈边,才端来碗温热的八宝粥:“快喝点暖暖身子,晚上吃年夜饭才有力气守岁。” 沈建国则忙着把下午贴的春联再检查一遍,发现下联的边角被风吹得有点翘,赶紧取来米糊,用小刷子蘸着,小心翼翼地粘牢:“可不能让风吹掉了,老辈说春联贴不牢,来年福气会跑,咱得把福气稳稳当当留在家里。”

暮色渐浓,胡同里的灯笼渐渐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红纸,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把碎金。沈建国把白天藏在柜里的小鞭炮拿出来,挂在院门口的槐树枝上,又找来火柴,蹲在地上试了试火 —— 火柴划亮的瞬间,火星子 “噗” 地跳出来,他赶紧点了根柴火,才敢往鞭炮引线上凑:“晚上零点放,保准响脆,驱驱邪祟,来年咱全家都顺顺利利的。” 李秀莲则在灶台边忙活,把下午炖好的酸菜粉条再热一遍,铝锅坐在煤炉上,“咕嘟咕嘟” 冒着泡,又炸了盘花生米,花生的香味混着肉香,满屋子都是年的味道。

“开饭咯!” 傍晚六点,李秀莲端上最后一盘炸带鱼,带鱼金亮油润,摆在粗瓷盘里,看着就诱人。沈建国打开那瓶舍不得喝的二锅头,酒瓶是玻璃的,还印着 “县酒厂出品” 的字样,他倒了两杯,酒液清澈,冒着淡淡的热气:“来,秀莲,咱喝一口,庆祝今年的好日子。” 李秀莲接过酒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抿了一小口,辛辣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脸上却泛起红晕:“今年能吃上这么丰盛的年夜饭,都是托政策的福,也亏得小浩机灵,要是没有他提醒,咱也想不到用粮票换鸡蛋、布票换布料,日子哪能这么松快。”

沈浩坐在母亲怀里,李秀莲夹了块带鱼,仔细剔掉鱼刺,连靠近鱼鳍的小刺都挑得干干净净,才喂到他嘴里 —— 鱼肉外酥里嫩,带着椒盐的香,鲜得他直拍手。沈建国则夹了块肉皮冻,放在嘴里慢慢嚼,冻得紧实的肉皮在嘴里化开,满是肉香:“这肉皮冻熬得真地道,比去年张婶送的还好吃,你今年放的酱油正好,不咸不淡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棉袄内兜摸出个红纸包,纸包边角还缝着细针脚,是李秀莲去年给他缝的:“这是厂里发的年终奖,虽然只有二十块,明年咱再攒点,给你买块手表,你看隔壁李婶戴的那块,多方便。”

李秀莲接过纸包,手指轻轻摩挲着,眼眶有点热:“不用买手表,那玩意儿多贵啊,把钱攒着给小浩买奶粉更实在,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喝糊糊也不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沈浩趴在母亲怀里,手里攥着下午王大爷给的水果糖,糖纸在掌心蹭得发皱,听着父母的对话,心里满是踏实 —— 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有热饭,有笑声,还有对未来的盼头,不像前世那样,总被穷日子压得喘不过气。

收音机里突然响起《祝酒歌》的旋律,李谷一老师清亮的声音飘满屋子,李秀莲跟着轻轻哼起来,“美酒飘香啊歌声飞”,调子有点跑,却满是欢喜。沈建国也跟着打拍子,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连沈浩都晃着小脑袋,跟着节奏咿呀。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密了,偶尔有烟花在夜空里炸开,红的像牡丹,绿的像柳叶,黄的像星星,把黑沉沉的天照得透亮,映得窗纸上的光影忽明忽暗,连屋里的煤炉都跟着亮了几分。

“快到零点了!” 沈建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慢慢往十二点挪,赶紧起身去点鞭炮。他拿着柴火,走到院门口,小心地往鞭炮引线上凑,引线 “滋滋” 冒起火星,他赶紧往后退。“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起,清脆的声响裹着硝烟味,在胡同里回荡,吓得院里的鸡都扑腾着翅膀叫。李秀莲抱着沈浩,站在门口看着,雪花还飘了几片下来,落在她的发梢上,她却没察觉,脸上满是笑容。

放完鞭炮,李秀莲端来盘饺子,饺子还冒着热气,皮儿煮得透亮:“守岁得吃饺子,老辈说吃了饺子,来年才会招财进宝,咱也讨个好彩头。” 刚吃了两口,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张婶的声音:“建国,秀莲,新年快乐!我给你们送饺子来了!” 李秀莲赶紧开门,看见张婶端着个粗瓷碗,碗里装着几个饺子,还冒着热气:“刚包的白菜肉馅,给你们尝尝,沾沾你们家的喜气,今年你们家日子过得红火,咱也跟着沾光。”

送走张婶,沈建国突然说:“明年我想跟厂里申请调岗,车间的机床总出故障,上个月老张还被机床蹭破了手,我怕出意外。” 李秀莲愣了愣,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随即点头:“你说得对,安全最重要,钱少点就少点,只要人安稳,比啥都强。要是能调去仓库,虽然累点,却不用跟机床打交道,我也能放心。” 沈浩靠在母亲怀里,小脑袋轻轻蹭了蹭母亲的衣襟,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 父亲能想着调岗,就不用再担心前世那场让他差点截肢的工伤了。

夜深了,孩子们的笑声渐渐淡了,胡同里的鞭炮声也稀了些,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像是在跟旧年温柔告别。李秀莲抱着沈浩坐在炕边,把他裹得更紧了些,煤炉里的煤块还在 “噼啪” 响,火光映得她脸上暖融融的,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柔和。沈建国坐在旁边,手里翻着本旧日历,日历纸都有点发黄,翻到 1986 年的第一页时,用指尖轻轻划了划日期:“明年咱好好干,争取把屋里的土炕换成木板床,再给小浩买辆小自行车,开春暖和了,就能骑着去城外的公园玩,听说那里还有小池塘呢。”

沈浩的眼皮渐渐沉了下来,手里还攥着那颗没舍得吃的水果糖,糖纸在掌心蹭得发皱。他听着母亲轻轻哼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听着父亲整理新衣服的窸窣声 —— 那是件蓝色的卡其布衣服,是李秀莲去年给沈建国做的,过年才舍得穿,听着窗外偶尔的风声,鼻尖萦绕着煤炉的暖香和饭菜的余味,不知不觉就眯起了眼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在炕上,给被褥镀上一层淡银,连空气里都透着安稳的味道,像被温柔地裹进了棉花里。

李秀莲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沈浩,轻轻把他往炕里挪了挪,又给掖了掖被角,被角有点毛糙,是洗了太多次的缘故。沈建国把日历放回桌角,熄了桌上的煤油灯,只留了煤炉边的小灯,昏黄的光在屋里轻轻晃,像小时候母亲哼的摇篮曲。两人没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听着窗外偶尔的声响,等着新年的第一缕天光,慢慢漫进这间小小的屋子,把旧年的疲惫和辛苦,都悄悄换成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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